夜已深。
青庐里传出了极为嘈杂的哄笑声,伴随着孩童们的追逐嬉闹,显得分外的喜庆。
寓意着多子多福的干果如雨点般掷来,砸在了端坐于床前的一对新人的身上。
“呀……”
凌准刚附上了自己的身,眼睛便被几颗硬壳的栗子打了个正着,说疼倒算不上,但确是有些不舒服。
只不过,发出痛呼声的不是他,而是一旁的新妇。
声音娇滴滴的,很好听。
凌准却无来由的觉得烦躁,就像是耳朵眼里被强塞了块猪油进去,说不出的腻歪。
因着有两把团扇和蔽膝做遮挡,他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也不想去看。
他只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腰间,想要握住那把极少离身的佩刀。
没有。
腰间,没有。
衣袍下摆,也没有。
凌准不由露出了自嘲的一笑。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是大婚之日,那作为‘新婿’的原主,又怎会把佩刀揣在身上呢?
可惜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举动落在旁人眼里,会造成多大的误会。
“哟,新婿真是猴急啊。”
有人立即开起了露骨的玩笑。
“能不急么,毕竟**一刻值千金嘛。”
“嘿嘿……我说你们刚才可真是不够温柔,把新妇都弄疼了。”
“只要新婿晓得温柔点,不就行了吗?”
众人可劲儿的起哄,但凌准自始至终都黑着一张脸,新妇从头到尾则娇羞的低着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便三三两两的散去了,顺带掩上了门。
偌大的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凌准和新妇两人。
烛火昏黄,香风细细,环佩轻响。
在如此旖旎的夜色里,在令人遐想万分的氛围中,凌准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抬起,打算直接敲在她的后颈上,好将她击晕,方便自己摸出去找寻佩刀,再去把正事都解决了。
“你他娘的找死啊?”
但凌准尚未得逞,新妇就一把扔掉了遮面的团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他的脉门,压低声音道。
“……”
凌准一惊。
这雄浑的嗓门,这粗糙的指节……
怎、怎么会是他!
望着他插满头的闪瞎人眼的珠翠,以及那涂脂抹粉过的‘精致’面庞,还有他身上披着的团花刺绣大袖裳,凌准沉默了很长时间,终是没忍住心头的疑惑,同时脸色亦越来越黑,“郑元郎,你怎么易容成了一个女人……你、你想干什么?”
“反正不干你。”
郑元郎的脸色比他还黑,阴沉得像是烧糊了的锅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黄腔?”
凌准大怒。
“哦,差点忘了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郑元郎闻言却像是上了心,顿时很是正经的问道。
“戌时。”
凌准一噎,随后望了眼窗外的夜色,估摸着答道。
“我是在问你这个吗?”
郑元郎直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将这个蠢货骂得狗血淋头,却听得青庐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心知多半是来了些生活空虚,只能靠听洞房来排遣寂寞的三姑六婆,于是他立刻将声音掐得细细的,娇滴滴的道:“啊,郎君,嗯,不要嘛……讨厌……”
紧接着又转为男声,一面粗重的喘息着,一面含含糊糊的道:“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嘿嘿,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看我……怎么……怎么……收拾你。”
然后他疯狂的拍打着手背,发出了很是激烈的‘啪啪’声。
再然后他靠在床栏上,伸腿一勾,带得木床极有节奏的摇晃了起来。
青庐外的响动消停了。
屋子里的气氛也凝滞了。
凌准瞪眼看着他,骤然生出了把此人灭口的冲动。
“你的新妇被我塞到床底下了。”
待得外头的闲人都被他惊得掩面退散,羞愧而走后,郑元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清艳出尘的女子,简直是惊为天人,神魂颠倒,色授魂与……你要不要也看上一眼,保你终生难忘,费尽思量……”
“少废话。”
凌准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叙述,“这不是我的过去么?你怎么冒出来了?另外你有脱身的法子吗?赶紧说出来,好让我试上一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郑元郎手一挥,无比轻蔑的道:“在进入蜃景前,家主就说了每个人只能旁观,莫要插手,你非要着急上火,非要插手!这下终于插出问题了,把事情搞大了,回不去了吧?”
“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凌准愕然道。
“难道他话还未说完,你就已经醉得像一滩烂泥似的,软趴趴的滚进了蜃景里?”
郑元郎的表情先是不可思议,继而转换成了明晃晃的鄙夷,“你真是没用啊!”
且不说姓许的那个小骗子压根就没有进去过,就连吴娘子进去了,也是很快就醒过来了,断不会像凌准这般废柴,直挺挺的在桌案下躺尸,一动也不动。
“许二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凌准闻言,心底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和她一比,自己的确是很没用……
“我以为我已经够敏锐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透过纷杂的乱象,看出了背后的玄机。”
虽则自己有很多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