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猛地捏紧了拳头,“什么叫我们会被清理?无论是不是祭师,我们都是龙族人!我们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傻孩子。”女人仿佛又透过他看到了自己那个天真一根筋,只知道往前闯的小儿子,神色总算是缓和下来,轻言细语地道:“我们祭师一族,和这大陆上的所有部族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当这些部族刚学会说话和猎食的时候,这片大地的统治者是祭师一族。只是后来,祭师一族分散了,各自被那些狡猾的族人哄骗进了族群里,互相站到了对立面,为了部族效力,却忘记了我们彼此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直到两百年前所有祭师的能力一起消失,我想,那是真主对我们互相仇视的惩罚。”女人看着景昀,说:“孩子,你也是我的家人,你不能带着那东西,它会害了你。现在,把它拿出来交给我吧。”
景昀当然拿不出任何东西,他甚至不明白阿妈说得“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想问,却又怕将这么好的线索掐断了。他必须得再打听到一些东西,更多的,关于祭师和族群的传说。
他将目光转移到阿爸身上,哪怕女人不说,他也感觉到了,男人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消失这件事。
无人能救他,曲闲之也不能。
这一刻景昀内心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受难,却没有任何办法。而自己的阿妈将自己认作他人,他们一家人待在这个屋檐下,却说着一件让人无法相信的巨大秘密。
“阿妈……”景昀喃喃道:“阿爸快不行了。”
女人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身,看着竹椅上消瘦的憔悴的男人。
“我知道。”女人眼里有一瞬的茫然,表情重新归于了平静,在逐渐暗淡下来的日光里,看起来那么无辜和柔弱。
景昀想保护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一年前,他接受了你们的建议,那之后他细心培育,一刻不敢放松,直至最近才终于有了起色,让长老们对他刮目相看,他以为他终于能做成大事了,嘱咐我去药地看好那些药材,那些都是有用的药材,未来,它们能帮到我们许多。可……不过用了几次力量,那玩意儿就不受控制了,它吸食他的精血和生气,让他一点点衰弱下去,能力反而大涨。”
景昀突然说:“后悔吗?”
阿妈一顿。
“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过日子,现在我们一家三口,还能一直在一起。”
阿妈起初就说过一句话“一年前我就觉得不对了,你阿爸这些日子瘦得太快了,这不正常,我该发现的。”
一年前,正是阿爸接下那东西的时候。就算是阿妈随口骗了自己,可这句话或许,也是她下意识的悔恨。
若没有答应,一切,就不会发生。
女人没回答,景昀却觉得自己听到了答案。他看向阿爸,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冰凉,仿佛已经死了一样。只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还彰显着他有生命。
“我去叫大夫。”景昀转身要走,却被女人一把拉住,“没用的,谁也救不了他。”
“那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景昀问:“把它拿出来。”
女人看着他,“他这样子,已经拿不出来了。若是被曲闲之发现,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景昀用力抓着袖口,眼圈通红,“就这么看着他去死?”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女人盯了他一会儿,蹲下身,手轻轻拂过景昀眼眶,“你和我儿子真是一模一样,他们在哪里找到你的?你能告诉我,昀儿还好吗?”
景昀看着她,半响,点点头,“他很好。”
“那就好了。”女人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相信他们不会伤害他,景冥去了,他就是龙族祭师唯一的继承人。他们还用得上他,不会伤害他的。”
景昀忍无可忍,“他们到底是谁?!”
女人一愣,随后又了然了,“他们断然不会将身份告诉你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被发现了,轻易你就能招出来。”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孩子,为了你好,我也不能告诉你。”
景昀猛地抓住她揉自己的手,“阿妈!你告诉我,我去给阿爸报仇!”
报仇……?
女人毫无预警地落下泪来,只瞬间,便如河提崩塌,泪如雨下。
她一把搂过景昀,将脸压进他的肩窝,哭得压抑又悲伤。
这到底是报哪门子的仇呢?他们应当是为了光复祭师一族而做出牺牲的存在,他们应当感到荣耀,而不是报复。
可她又怎能不恨呢?家破人亡,以后的日子,又要如何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