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静下思绪,五年前父亲抱着二王子潸然泪下的悲恸之色在他眼前又一次浮现,所以,如果有事,父亲也会难过伤心吧?明知道很难让王妃信任他,可是他实在没办法眼看着就要出事而不去理会,更何况这也是个契机。
“子懿能保王妃世子安全,王妃何不试一次。”
梅若兰凄然一笑:“我以前那么对你,你如今说会保护我?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怕落入你手里会更惨!这里只有你我,进入寺庙时只有庙中的僧人看到。安子懿,我此刻还是平成王的王妃,虽不说举足轻重但也不至于无足轻重。”
子懿本想梅若兰将他邀来安国寺是为了让他独自一人前来踏这里的陷阱。他有自己的考量,他甚至做好了配合被擒的准备,却不想梅若兰突然翻过勾栏朝断崖纵身一跃。子懿双目微睁再来不及思索,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但有一个身影比他还快。
安子羣翻过勾栏后只堪堪抓住了梅若兰衣袂。石勾栏上还有半化的积雪,安子羣抓着勾栏上的手一滑,险些要与梅若兰同坠崖底,幸而安子懿拉住了他的手。安子羣也顾不得其他,一手紧紧攥着梅若兰的衣袂,焦急道:“娘亲,娘!”
梅若兰没料到安子羣会来,心底涌起的一股酸楚让她泪流满面。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哽咽艰难道:“羣儿……放手,快上去。”
衣袂上裂帛声传来。“娘,把手抬起来,抓着羣儿。”安子羣尽量轻声说道,仿佛他声音大一些都会让锦帛撕裂得更快一般。
梅若兰犹豫着将手抬了起来,却未来得及抓住什么,最后那一丝牵连戛然断裂。她的身子快速坠落,崖底吹上的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随后渐渐的被崖底的浓雾吞噬再也看不见。
“娘!”悲戚的呼喊声响彻崖边,安子羣哀恸得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世子,先上来。”子懿拉着安子羣的手道。
安子羣瞪着子懿眦目欲裂,他想哭却不想在子懿面前软弱。还抓着那裂帛的手兀自松开,抬起往上紧紧抓着安子懿拉着他的手,劲大得让子懿皱了眉头。
“你该为我母亲陪葬!”
安子羣用尽身体的力量将子懿向下拉扯,子懿整个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摔出勾栏外。电光石火间子懿的另一只手忍着与粗砺崖壁的摩擦,终于摸索着抓住了一块微微突出的石块上,才堪堪停了下来。两人悬在了半空。
子懿抬头望了望,还好离崖顶不算太远,又看了看不远处有根藤蔓,跃过去便能抓到,但应该不能用。可以先寻另一个着力点让安子羣抓着,这样应该可以再攀上去。
“是你让父王误会我的。”即使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安子羣还是几乎肯定的说道。在北境时他想了许久,天牢上刑,蚀渊加身,不仅太子被废了,凌云王栽,他被驱北境,更是让那人最后握住了近半的兵权,最后受益的是谁已经一目了然了。
子懿思忖着平静道:“世子去北境能安全些。当时若不走,也会被人利用。”尉城瞭塔上射出的那支弩箭,他便知道安子羣想要他死。他并不在意,只是那会哪有功夫应付安子羣。安子羣对他有敌意,早晚会被利用而自己害了自己,倒不如遣走。
“所以我是该感激你吗?”
在子懿眼里,命还在便什么都可以捱过去。可是安子羣与子懿不一样,他没有经历过过多的挫折痛苦,此刻失去最亲的亲人就仿佛失去了一切,让他愤恨得早已失去了理智。
子懿看到安子羣那决绝的眼神感到不妙,可是他不能也不该放手,无论是什么原因。
“安子懿,我和我娘这一辈子都活在你和你娘的阴影里……”
崖下寒风呼啸。
安子羣突然面目狰狞呵道:“今天我就是要死在这里,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子懿一声轻吟低头看去,安子羣手中握着匕首,匕身全部没入了他的腹部。
安子羣将匕首猛地拔出,抬头看着安子懿因疼痛瞬间苍白的脸,毫不在意子懿因疼痛失力的瞬间又下滑了几尺距离,满意的咬牙切齿道:“安子懿,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说着挣脱了安子懿的手飞身扑到不远处那根藤蔓上。
“别!”
安子羣稳稳的抓住了藤蔓,嘲笑道:“别什么?我就在这看着你为我母亲陪葬。血不用流尽你便会失了力气,你还能撑多久?”
子懿抬起手,“抓住我。”
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安子羣笑得不能自己,用脚蹬了下崖壁抓着藤蔓晃到子懿面前,用匕首划伤了子懿的手心又用力煽开,“抓住你?是想要我救你吗?现在你可以去为我的母亲陪葬了!”
话才说完,那根枯萎的藤蔓因整个冬日的冰冻加上方才的晃荡倏地断裂。
安子羣震惊着向崖底坠去。
第116章
世上哪里能找到所谓的绝对。
安子羣突然想起,他十一岁时,第一次看到那个不过才七岁的瘦小的人,因长时间不见阳光而显得病态的苍白,眼里有怯懦,害怕,不合身的短小旧衣衫下,是还带着血痕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亲眼见过父王对那人的苛责,一件小事都可以让父王暴跳如雷,鞭笞杖脊,有哪次不是新伤叠旧伤。
一切都被剥夺得干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