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笑容和煦,耐心的解释着,他没有事,这次离开和以前的不一样,他没有生病。
夤夜风凉,子懿倚坐廊下,脸上是淡淡的疲惫之色。幽翳坐在一旁,将搭在子懿手腕上的手指收了回来:“你的身子根本就没好,也不知道你怎么让那个曾大夫替你说谎的,一株雪莲就想平复十八年的败躯?损掉的底子就能彻底恢复?你这么着急,难不成想赶在我之前死不成?”
子懿浅笑:“那倒不是,只是怕拖久了我会力不从心。”
“这话说得好像你要不久于人世般,我这苟延残喘之人还尚在努力为自己想做的事而活着,你弱冠未及便如此苍老心态。”
子懿轻咳一声失笑道:“那我该何种心态?”他何尝不是在努力活着?除去那次年幼时的寻死,他就是心死绝望,就是遍体是伤也咬牙撑下来了。他哪一日不在努力活着?
幽翳沉默,断弦难续,他自己也经历过自然明白。“北方稳定了吗?”
“逃了几个将。”
“这是后患。”
“掀不起波澜。”
幽翳望着子懿,他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子懿的时候是在六年前的秋分,尧宜铮告诉他阁外有个孩子有事求他,他嗤笑,他名声大到连孩子都来求他了?他不见,那孩子就跪在阁外两天两夜。尧宜铮去看了眼,回来还是忍不住动容了,竟替那孩子说了情,他来了兴趣便让尧宜铮推着轮椅带他去看看。
秋风萧瑟,那十二岁的孩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冷得发抖还是痛得发抖。他幽翳虽懂点医术却也不过是比普通大夫好些,比起宫中的太医还要差上许多,他只是多读了几本医术罢了。
那孩子脸色惨白,忍着咳,额上的冷汗被秋风吹干,脸上有些潮红。才十来岁的孩子能这么坚持,那个想要救的人一定是至亲吧?
那孩子感到来人努力聚焦视线,看到的是一个脸覆面具,坐着轮椅的男子。那孩子低头猛咳,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两日两夜滴水未进,发着烧还咳嗽,张了嘴只有沙哑得不成音的字节:“求…你…救……”
他想他经历了那些残酷的事,他不会轻易动容,会出来不过是因为他好奇。更何况,若是求医还不如求宇都广负盛名的民间郎中曾大夫呢。他示意尧宜铮推他回去,那孩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他蹙眉看去,那只手……满是伤,他顺着手望去登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孩子的脸还是稚嫩的,可是已经能看到几分平成王的影子。他一把打掉那孩子的手,自己转过轮椅欺近孩子面前,一把扯开了单薄的粗布麻衣,满身伤痕。
他冷笑道:“你是那个罪子。”他清楚的看到那孩子瑟缩了一下,只埋头不语,是承认吗?“说吧,你想救谁,你既然知道幽翳,就该知道凡事是要有代价的。”那孩子点了点头。
他亲自随着那孩子来到偏僻寂静的小巷子,巷子尽头里头有间小茅房,里头更是简单得很,只有一张床榻和一边的炉灶,幽翳看着病榻上的人忍不住问了:“这人是谁?”
“陆叔。”
他替陆叔诊了脉,这人是油尽灯枯,怎么救?就是华佗在世也挽救不了灯枯之人,他看着那孩子替这个老大伯掖着被子,模样小心翼翼,看得出这人对他来说分量不小。
平成王?四子?他笑了,最终说道:“他已油尽灯枯,可若你希望,我可以吊他命一阵子,但如此你便欠了我。”
那孩子回头直视着他,声音依旧沙哑:“只要不昧良心,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他看到了什么,那稚嫩孩子的双眸苍冷而锐利。他又笑了,罪子?若安民间的说法,他还是大他八岁的堂哥。
可惜这个欠着的人情他一直没有提,却是暗地里帮着那孩子,或许觉得同病相怜罢。他便如此友不似友的接触着,直到最后竟被那孩子揭穿了身份,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而他露出的破绽竟是因为那孩子被吊在睿思院里被王爷抽得快没命时,太子突然出现求情,按子懿的说法,是他引太子安泽祤去后露出的破绽。
抽离回忆,幽翳叹了口气:“又是一年秋,沙场又该点兵了。”语罢示意尧宜铮,一旁尧宜铮抱起幽翳向子懿点了点头迅速消失在深沉的黑夜里。
子懿的手压了压胸口,庭院中,玉兰树上的叶在秋风中枯萎,任由黑夜吞噬着痛楚。
第67章
秋雨潇潇,曾大夫来到福宅时子懿才从耳房里出来,看到曾大夫微微讶异随即了然,随着曾大夫来到南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