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可微替子懿擦掉了额前的冷汗,手指穿梭在子懿的乌发中,似在安抚道:“懿儿饿不饿?”
第36章
帐内设了好几个暖炉很是暖和,行军本就艰苦,当年邵可微那当了皇帝的哥哥领兵亲征也未有此般奢享。
邵可微正与子懿在榻上对弈,她执的白子此时虽落后一子但棋势依旧优于黑子。
“昨日我让人到邙城递了战书。”邵可微蹙了蹙眉,将一子落下又道:“明日约战云岩关,夏军已调拨军马依着西北树林结营。若实在无法,我便一把火烧了树林,虽云岩关会开缺口,但如此定可擒了安晟取到解药的。”
子懿有些怔然:“公主,其实不必……”邵可微摆手打断子懿的话又落一子道:“这场仗早晚要打的,更何况雪莲只能暂缓你体内的毒性。”
子懿黑子败后复又下了一局,两人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下着这盘棋,时间过得倒也快。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木义云与宁为一同进入帐内对邵可微行礼后道:“公主,诸将已在大帐等候。”邵可微将手中刚拈起的白子丢回棋笥中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子懿道:“懿儿晚些与娘用膳吧。”
子懿应是便默默收拾着棋子,棋盘上胜负已定,白子险胜,子懿的黑子再败。
木义云替邵可微掀了帘帐,邵可微路过一直躬身垂目的宁为身边时,又再次嘱咐他替子懿好好医治,见宁为点头哈腰连忙说是才与木义云离开了帐内。
帐内静下后子懿停下收拾的动作,疲惫之色浮于脸上。一旁的宁为捋着山羊胡向子懿规矩作揖便坐到了榻边为子懿把了下脉。“到底是年轻生命力强,外伤没什么,就是底子不好内伤得好好调理,否则积压太久总有一日会病来如山倒。”宁为习惯性的捋了下胡子又悠悠说道:“公主待公子真是极好,天山雪莲都用了,只可惜毕竟不是解药……”
子懿沉默不言,他自是知道公主待他好,只是他心里有太多冗杂的东西,太多沉重的包袱。除了默默接受,他不知如何应对。
宁为不再多言,站起稍微佝偻的身子恭敬道:“望公子好生静养,老夫一会便让人将药煎了送来。”子懿情点头又将棋子拣拾妥当才倦倦的斜倚靠在榻前闭目小憩。
中军幕府内,邵可微与谋士将领们商谈至夜幕降临,安拨好兵马后才将让众人散去。
当邵可微来到子懿帐内,子懿正端坐对着满案珍馐静静等待。邵可微脱下摆底沾满雪碴锦袍,一旁的下人躬身双手接过后便退下,邵可微也坐了下来询问道:“饭菜可冷了?”子懿摇头,邵可微眸含宠爱笑意道:“懿儿吃吧。”
见邵可微动箸子懿方动,邵可微瞧子懿吃得极少,细心的给他夹了些不影响肠胃的素菜道:“即便身体不适也应多吃些。”子懿乖顺应是。
邵可微放下箸筷,慢慢转着一边的酒杯道:“懿儿,你好奇当年的事吗?”子懿茫然,将筷轻放于箸枕上,淡言:“过去了的,再去计较毫无意义。”
邵可微盯着随着转动酒杯而泛着涟漪的苦酒道:“我对安晟只不过是欣赏,敬佩,甚至还有些崇拜,但却毫无爱意。”安晟确实惊才绝艳有真本事,这是邵可微对他的真实评价。“懿儿,当年你的出生,让一向谨慎沉稳的平成王高兴得昏了头……”邵可微说到这里便有些说不下去,颇有种掀起伤疤看看这伤痕是由什么造成的感觉,虽然可以让为什么受伤找到原因,却只会让已结痂的伤口更疼。
那个夏日的骤雨之夜,这个被她用以降低安晟防备的孩子降生了。但当年若不是安晟高兴得昏了头,她也无法有机可乘盗走那份军密。
子懿只是静听,脸上没有情绪,仿佛说的与他毫无关系。邵可微将杯中苦酒饮尽望着子懿那双深邃苍凉的漆黑双眸郑重道:“懿儿,我相信总有一天你所承受的痛苦会帮助你。”
子懿勾了勾嘴角,牵出的微笑却丝毫不假,往事已矣,再多的缘由都不过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帐内如死水一般的沉静,过了半晌邵可微又斟了杯酒举起饮尽对着子懿又道:“懿儿,你……恨娘吗?”说出来的句子有些顿,答案让一向狠绝的邵可微居然有些不敢听,毕竟是她当年自私了。
子懿思忖中带着疑惑:“我自懂事起只知道,许多人死了,我必须背负着罪孽活下去……”从小就灌输的概念,他是没有资格谈情感的,包括恨。
邵可微面沉如水语调遥远庄重又略带怒意道:“乱世中生死寻常,若不想有纷争战乱,那便让天下归一。统一天下靠什么,仁慈吗?”邵可微肆意嘲笑道:“哪一个上位者,踏的不是血路踩的不是白骨?没有不流血的战争,只有铁马蹄下的强权才有资格谈天下!”
邵可微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激了,当年她攻打夏国时确实过于残暴,只是因为当时她年少又被悲愤冲昏了头,失去理智的她只是在盲目的泄恨。邵可微语调忽地柔了下来,认真郑重的看着子懿教导道:“懿儿,你要学会恕己。”她知道说不是他的错不如让他自己宽恕自己。子懿没有错,他只是被恨了,被受到战争创伤的夏国子民恨了,因为他体内流淌着安晟的血亦流淌着她邵可微的血。
子懿呆滞双目出神,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挣扎着到最后都不过是被疼痛所替代。他心中也曾燃烧着火苗,却也被一点一点的浇灭。即使身负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