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看清周围景象,瞳孔却不由得微微收缩起来。
此处,煞是眼熟。
打眼间,满目白色。
房间内部四四方方,前头摆着一张病床,铺着白色的床单,放着白色的枕头。床上躺着一个青年,体态修长,气质宁和。虽然相貌俊秀,却面色发白,颇有几分病容。
窗子封得死死,窗台上却摆着几盆绿幽幽的植株,点缀着或艳红或鹅黄的花骨朵,像是就要绽放,又仿佛含而不露。
徐子青只觉着自己变成了一抹虚影,恍恍惚惚,立于房间之中。
他记得,他活了一十八年,大多数时间都在这困在这病房里面,顶多在身子骨好些的时候能下楼走上几步,却始终虚弱无比,非得有人搀扶不可。
只是他为何会在这里呢?
徐子青恍然间猛地发觉,他竟然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又是为什么变成这恍惚的虚影。他伸出手,手指竟从绿叶间穿过……他这莫不是变成了鬼魂,才会在生前最后弥留之地徘徊不定?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房门忽然被推开来,走进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两人长相都很是硬朗,左手那位作风利落,像是有军人之风。右手边那位却嘴角带笑,只是目光落在病床上人时,却与左手那位同样露出担忧之色。
徐子青听到两人正在说话。
左边那人说道:“听黄医生说,小弟这两天情况又变差了,阿沐,没有更高明的专家了吗?”
右边那人叹了口气:“大哥,小弟的病症专家们都说从没见过,没有病例在前,一切只能即时研究。我上月刚请来一个国际专家团队,但好像还没有进展。”
左边人又说:“小弟的身体等不得。”
右边人揉了揉额角:“这件事我都不敢告诉妈妈……爸爸说了,不管用多大的代价,都要尽可能留住小弟更久一点。”
左边人喉咙似乎有些哽住:“……这明明就不是小弟应该受的罪!”他捏了一下拳头,到底没敢捶到墙上,“该死的!”
两人穿上防护服,推开隔间的门,终于走到病床上的青年身边。
右边人深深呼吸,伸出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只给青年掖了掖被角。
“我不会放弃的。”他说道,“大哥,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左边人神情绷得很紧:“……嗯。”
两个人的交谈很快,他们的工作似乎也很繁忙。所以很快的,军人作风的大哥离开了,“阿沐”则留了下来,给青年擦汗翻身,所有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
到了晚上,大哥回来,阿沐离开,照顾青年的动作就又落在了大哥身上。
徐子青默默地看着,他很想过去跟大哥二哥说说话,但即使他焦急地张开口,却仍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他亲眼看到第二天来了一对面带愁容的慈祥夫妇,其中那位妇人好像有些羸弱,没过多久就因为太过激动而被她的丈夫带走。下午时候,又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前来探望。
病房里每天都有人在,但始终还是大哥二哥来得最多。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至少总会有一个人陪伴在始终没有醒过来的青年身边。
但是青年的气息还是渐渐地微弱了下去……
徐子青走到病床边,对着青年的脸伸出手。
然后突地一股强劲的吸引力袭来,他这道虚影身不由己地被拉了过去,马上地,徐子青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怎么回事?
徐子青努力想要动一下,可尽管他终于有了实体的感觉,却根本无法动弹。他浑身僵硬,思想与动作始终不能匹配。
他忽然间有些悟了。他这是……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清晰地传进耳中,不再像是他做虚影时那样仿佛隔了一层玻璃,而这个时候,周围人的情感也全部通过他敏锐的五感传入他的内心。家人的担忧、焦虑、急切、痛苦……所有的情绪变成滔天巨浪,全部塞入了他的七窍之中!徐子青在这些惊涛骇浪中翻滚,他就像是被无数蛛丝缠住,越是挣扎,收缩越紧……
徐子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也传来了巨大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