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院内传出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胡琴声,琴音悲凉,格调凄苦,像是有一个改嫁从良的商人妇夜深忽梦少年事,正拉着人低声泣诉。上官弘扬兀自和小泉神秀用力厮杀,那边厢桑三娘却和宋国手不约而同,一起停止了打斗。宋国手一个箭步跃到索名身旁,叮当几下,打退了海上帮众人的围攻。桑三娘却大声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吗?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赐教?”琴音在半空中又飘荡了一会儿,音量越来越小,逐渐细微而不可闻。随后,从清泉山庄院内果然走出来了一个枯瘦老者,他身体单薄,形容猥琐,想不到这样一个驰名江湖的传奇人物竟会在这里出现。上官弘扬久仰莫大先生“潇湘夜雨”的大名,示意小泉神秀罢手休战,小泉神秀自知不是对手,当然也求之不得。
莫大先生抱着胡琴,向桑三娘拱手问好,随后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桑三娘长老。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一晃二十多年,俱以鬓发斑白。时光如同之江流水,让人满腹感慨。难不成咱们两个老家伙,今日重逢,当真还要以命相搏不成?不如老朽做东,请桑三娘长老喝上一杯如何?”这末尾一句话,就有一些求情的味道了。桑三娘还不至于敢在莫大先生面前托大,沉吟了半响后,轻声笑道,“喝酒就算了,任务没完成,我哪还有这心情。不过终归不能凭你这句话,我就立即退避三舍,那又怎好去松江总部交差?总得班门弄斧,试一试你这老家伙的深浅再说?”说完,桑三娘纵身一跃,两柄短刀已先后攻向莫大先生胸前和咽喉位置。事出如此突然,宋国手救之明显太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等他定睛一看时,莫大先生早已从胡琴中抽出一柄长剑,刷刷两声,反向桑三娘腰部刺去。桑三娘生得短小粗壮,又擅长短打擒拿功夫,要是让她贴身上前,发挥其优势,恐怕凶多吉少。莫大先生眼光精准,反应也是极为迅捷,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他之所以反手攻向其腰部,一则因为桑三娘是一个特大号的水桶腰,目标大,好下手;二则大大地限制了桑三娘腰部的扭动,防止她欺到近身。桑三娘被莫大先生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命门,气恼不已,几番刀剑相碰之后,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好后撤了事。她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和莫大先生又没有生死之仇,自是不屑于与人缠斗。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承让,承让了。”桑三娘比武失利,却又不甘心无功而返,指着索名悻悻然道,“你莫大先生保护得了他一时,我看你保护得了他一辈子?”听到这句话后,莫大先生的脸色顿时难堪了起来,他年事已高,又有难言之隐,指不定什么时候撒手西去,到时索名还不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任海上帮横着切或者竖着切?沉默了许久后,莫大先生鼓足勇气,开口向桑三娘询问道,“那么这件事究竟怎么一个了解法,还请桑三娘长老明示。”
桑三娘长老道,“这事不难。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总能通融一二。第一,索命冤魂这臭小子以后和海上帮松江总部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更不能冲对方挑衅生事。”桑三娘老谋深算,既然这次活捉索命冤魂无望,那就干脆让索命冤魂和海上帮松江总部握手言和,却没有说让索命冤魂和海上帮东洋总部言和,好一条祸水东引之计。莫大先生道,“这事好办,索名是我关门弟子,我替他做主,以后再不找你们什么海上帮松江总部为难便是。”桑三娘又道,“第二,我们海上帮急于和日月神教建立紧密联系,就相关重大事项加以磋商。我一个叛教之人,不方便出头露面,可否由上官弘扬出面,介绍敝帮护法小泉神秀上黑木崖一趟议事?”
莫大先生为难道,“日月神教的事,我一个江湖散人,就没法做主了。桑三娘长老又何必强人所难?”桑三娘喟然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也是无可奈何。要是日月神教和海上帮东洋总部联手,不独咱们松江总部式微,恐怕东洋倭寇卷土重来,江南富庶之地,将化为血海。”上官弘扬对海上帮松江总部和东洋总部的区分已有所了解,深知桑三娘所言不虚,此时又牵涉到索名的个人安危,当即站出身来,义不容辞道,“此事不难,由我一力促成便是。”桑三娘喜道,“既然上官公子答应下来,我还能有什么异议?那这一切就有托公子了。”上官弘扬迟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海上帮能将我师弟胡安放回到我身边。”桑三娘笑道,“这就真是无厘头了。你是说令狐安那个臭小子?其实我早就认出他来了,只是一直没拆穿他,又碍着令狐冲大侠的面子,不好意思轻易开罪。这些天来,他一直赖在小泉神秀身边,吃丫鬟们的豆腐,我们是赶都赶不走。你要求海上帮将他放回到你身边,我还要求你将他马上接回,好好地管教一番呢。”上官弘扬听了,顿时无语。
桑三娘随后又拉住小泉神秀,在其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小泉神秀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又频频摇头,娇羞不可方物。桑三娘最后严肃说道,“切记以大局为重。”说罢,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转瞬间撤得干干净净。小泉神秀独自一人,被迫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时间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