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的恐慌过去以后,俞晶莹逐渐静下心来,她是得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应当怎么办了?人命关天,在这种情况下,再奔赴杭州显然是不大现实了。惟有先在当地找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先把上官弘扬的病情控制住了再说。下定决心之后,俞晶莹就不再犹疑,她像上次一样,把上官弘扬搂抱在了怀里。上官弘扬原本四肢冰凉,幸亏有俞晶莹凑上身来,两人亲密依偎在一起,这才感觉好受一些。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上官弘扬就开始寒战停止,转而体温上升,面色又发红起来。俞晶莹赶着马车回到城里,花几枚铜板买了一个木盆,里面盛满了清水,不时将布条打湿,帮上官弘扬全身上下擦拭。尽管采用了这种物理降温的方法,又不断给上官弘扬喂着糖水,补充缺失的营养和水分,但上官弘扬仍然高热难忍,不断呻吟着,甚至还将马车内呕吐得一片狼藉。幸亏有俞晶莹在一旁精心伺候,像久经患难的结发妻子一般,没有一点嫌脏,很快就将这些呕吐物打扫得干干净净了。上官弘扬忍着剧烈头痛,原本是想对俞晶莹说一声谢谢的,却不料全身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随后便人事不知了。想不到这可恶的疟疾,发作起来如此凶猛,竟将江湖上的一条好汉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俞晶莹忍着眼泪,在人群中四处求医问药,终于打听到了城南的万大夫,在治疗疟疾方面颇有经验,于是忙赶着马车一路奔了过去。这个万大夫是一个精明的老头子,脸上笑眯眯地,老是喜欢用手捻着下巴上那一小撮花白的胡须。这天见有病人找上门来,还是赶着马车过来的,看来病人多少有着一些家底,心情很是高兴。他忙吩咐手下两个学徒将上官弘扬扶下车来,抬到了屋内躺椅上。万大夫仔细瞧了一遍上官弘扬的病情,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舌苔,又翻开上官弘扬的眼睑注视了许久,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俞晶莹有些发慌,忙说道,“万大夫,求求你了,请帮他好好地治一治吧。至于诊金,这个诊金……您需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这些都好说。”
万大夫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这还没到说诊金的时候。敢问这位公子是您什么人?”
俞晶莹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终于一脸羞红道,“他是,他是……他是我丈夫。”俞晶莹心里是这样想着的,两个人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虽然天地良心,并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出格之事,但毕竟也有伤风化。要是让他人知道实情,难免会被人看轻。万一因此在这位大夫心目中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影响了治疗,可就十分不妙了。是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夫妻关系示人。
万大夫没注意到她满脸异常,而是开诚布公言道,“这位小娘子,实不相瞒,我不是不想帮您医治。别的不说,就您这辆马车,好歹也值三五十两银子,我哪会有钱不想赚?实在是您丈夫这病看上去太过于凶险,我没有任何把握,万一要把人给治死了,您跟我上衙门打官司,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说来也真是惭愧。想当年,我跟从莫干山上的宋国手学医,两年学徒下来,平日打杂帮忙不算,光学费就花了三百两银子,自以为学到了师父的八成医术。可一遇到疑难杂症,就束手无策。说到底,还是我年轻的时候轻浮了一些,没有把基础学扎实。老朽无能,让小娘子见笑了。还请您多多恕罪。”万大夫把话说完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打算就此开门送客。俞晶莹急得慌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不止,一边哭着哀求道,“万大夫,求求您行行好,再想一想办法吧……”
哪知这个万大夫理也不理,直接吩咐两位学徒把人送走。那两个学徒见师父下令,哪能不听?当即一个搬头,一个抱脚,两人合伙抬着上官弘扬向屋外那辆马车走去。俞晶莹没奈何,也只得爬起身来,搀扶住上官弘扬的半边身子。她怕这两个毛头小伙粗心大意,或者力气不够,要是把上官弘扬给摔在地上,那就更让她心疼了。好不容易将上官弘扬搀扶到马车上,将他安置好,等俞晶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万大夫居然让学徒把大门都关起来了。俞晶莹更加害怕起来,她一路小跑,冲到大门边上,哭喊着,“万大夫,求求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门内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人都要死了,还救什么?这病来得凶险,他就算捱得住这一次发作,也捱不住下一次发作。凭着天地良心,奉劝小娘子一句,还是省点银子,赶紧准备后事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