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席露出了几分陶醉的神色,回忆道:“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然后我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是泡在水里一样,十分的放松,整个人飘飘荡荡,好像重新回到了我娘的肚子里头,又好像飞上了天,正躺在云彩里……”
江寻意诧异地扬起眉毛,他并不对王席的描述感到向往或是惊奇,反倒十分熟悉——他们修仙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天人合一,每当打坐或入定进入境界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体会,却不知道为什么王席一个普通人摸了下乌龟壳就成了这样了,要是什么事都这么简单……江寻意回头看看那只浑身发臭的“神龟”,觉得就算如此,这辈子也别想再让他摸第二回。
王席的话还在继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白雾,看东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看了半天才发觉,我竟是到了那只乌龟的身体里!”
江寻意:“……”他是不是应该感激杜衡还多少是个人?
云歇也想起了江寻意无缘无故换了一个身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江寻意死而复生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但是他的神色还是变得严肃起来,问道:“那你自己的身体呢?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王席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发现这一切之后大惊失色,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出去,就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当我走回村子中的时候,竟然发现这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围在一旁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听得入了神,许大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分明只在那乌龟的身体里呆了一小会才对!”
江寻意却有些了然了,自言自语地道:“《庄子》有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们活的太短,所以仅仅片刻也当做一生那样漫长,而千年的王八万年龟,对于这能活万年的乌龟来说,时间就过得太慢了,你到了它的身体里,你的时间自然也就会放缓。这件事乍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仔细想想倒也合情合理,我竟从来未曾想到过!”
云歇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接着王席的话道:“这么说来,你儿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你们故意而为之了。是想要多活两年吗?”
王席微低了头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可我也是没了法子!我王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里四十岁上下才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原本爱逾至宝,谁想到前年的时候这孩子睡着睡着,竟然无缘无故的喘不过气来,脸色紫涨,眼看着就要没气了。”他深吸口气,似乎到现在想起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声音也稍微提高了一些:“我当时,我当时心里面简直是害怕极了,背着他的尸身跑了两三里地,可是哪个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又在河边看见了那只发着光的神龟!你们说,如果换了是你们,会怎么选择,啊?!换了你们,救不救他!”
喧闹一时之间静了下来,连素来心肠冷硬的江寻意都没了言语,这个问题,他们都没有资格回答,只有云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席喘着粗气,自己平静了片刻,才又道:“眼看着他就要没有气息了,我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就把着小易的手按到了龟壳上,他这时候也就剩了一口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便跟他说,孩子,这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了,你要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不能想着要出来,你得告诉自个,说什么也要活下去!”
江寻意看了王易一眼,发现那双浑浊的眼睛中,竟然滴下了一连串的泪水来,他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一抬头发觉云歇在看他,白了对方一眼,故作无所谓地转头向王席问道:“行,你说的前面这些我都明白了。可是寄身就寄身罢,你寄身的时候好好的,到了他咋还烂了呢?”
王席苦笑这摇头,道:“一开始这龟还没有这么大,小易进去之后,还能和我说上两句话,虽然从此以后是见不得人了,但好歹也能一直陪着我们老两口,我还是欢欢喜喜把他带回了家去养着,可谁知道,他不但越长越大,而且还渐渐有了人的模样。我是村长,乡里乡亲的来来往往不少,眼见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也要藏不住了,便将他放到了这片河水里,每日趁夜过来喂食,却没想到时间久了,他不但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渐渐的要听不懂我的话了。我见他不按时过来吃东西,原本还心里着急,直到后来……才知道他都吃的是些什么。”
他的言下之意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看来这河里失踪的人竟然真的都是王易吃的,一时都是一阵恶寒,然而看着王席老泪纵横的脸,怨恨之中又都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云歇和江寻意出手众人都看在眼里,已经隐隐将这两个人当做了神仙下凡一般,王席讲完了这一切,平复了一下情绪,向着二人苦笑道:“我身为一村之长,这么些年来为了这个村子也是兢兢业业,没想到最终害了大家伙儿的竟然是我儿……眼下老头子没脸再说别的什么,只求二位公子好歹能留我儿子一命。”
江寻意欲言又止,看了云歇一眼,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道:“我一个无名小卒,没资格说什么,一切都是云宗主说了算罢。”
云歇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