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明诚出兆丰公园的时候,车被荣初的车堵住了。刘阿四朝他抱歉地笑笑,车后座的车窗被摇了下来。
“阿诚,到我家去吃饭。”荣初笑得有些不自然,明显地假笑。
“我……”明诚想要拒绝,他现在不想和荣初独处,他怕自己藏不住关于杨慕次和俞晓江的秘密。因为他实在太需要一个人倾诉,但是他又不能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所以他杜绝一切人的靠近。
尤其是,荣初。
因为荣初给人的感觉,像太阳,永远都带着光明和温暖……
“还是说,我们有话就在这里讲清楚。”荣初毫不退让,明诚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截断了话语。“去我家!”
明诚想,或许做大哥的都这样强硬霸道……他无可奈何地跟着荣初的车,一路开去了荣初的别墅。
一进门,荣初看了明诚一会儿。
明诚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心慌,“阿初,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啊。”荣初笑笑,一点都看不出是“没事”的样子。“就想和你吃顿饭,这样也不可以?青瓷同志。”
明诚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坐在了荣初家的厨房和餐厅连接的台阶上。“阿初,一开始我就说过,捕蝉计划必须执行。”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这群人在我眼里就是疯子!”荣初想到了殉国的荣华和阿次,眼睛就红了。他的情绪异常激动,“就为了一个不知道结果的计划,有必要前赴后继地去送死吗?”
“阿初,我知道你不理解。”明诚不知道该怎么抚平荣初暴躁的情绪,他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连能不能成功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是阿初,如果我们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如果我们成功了,前线可以赢得胜利。我们需要胜利,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胜利的号角了。为了这个目的,做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荣初被说服了,因为那一句——我们需要胜利,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胜利的号角了。
中国需要胜利的消息……
“就像一场赌博,军统押的是死间,中共押的是捕蝉。”荣初声音里有着无限感伤,“唯一与赌博不同的是,你们从未想过活着走下赌桌。今天是俞晓江,下一个是凌言,而后呢?阿诚,你呢?”
“……”明诚没有回答他。
“不用顾虑我,杜旅宁暂时不敢动我。”荣初知道,想要改变他们的计划,已经再无可能。他能做的,是让明诚没有后顾之忧。
“……”明诚看着他,这个男人明明是拿惯了笔,却硬是为了家族为了胞弟披上了战衣。
“我在,三组就在。”荣初的话,掷地有声。
明诚点了点头,荣初是在向他表态,不管结局如何,荣初一定会在这里完成属于他的使命。
“走,吃饭吧。”荣初朝他伸手,“我让阿四买了些龙须面,趁热一起吃吧。”
接风饺子滚蛋面。
这是为俞晓江送行的面……
明诚借着荣初的力道,站了起来……
两人在餐桌上坐下,一共三碗面,已经放在了桌上。
第一次,两人一起吃饭这么沉默。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两人吃面的声音,谁都没有抬头去看那碗渐渐没了热气的面。
明诚从荣初那里直接去了办公厅接明楼下班,一路上明诚都很沉默。明楼以为他是为了明台的事情,还特意劝了两句。
“相信明台,他可以的。”最后,明楼实在想不到说辞,只好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又有林参谋接应,不会出事的。”
“知道了,大哥。”明诚应了声,脸上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阿诚啊,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明楼觉得有点不对劲,明诚一般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除非……“是还有别的行动吗?”
明诚摇头,“没,天气不好,可能要下雨了。”
明楼看看昏沉的天空,心里也多了几分怅然。这样的阴霾天,总是让人觉得压抑不已……
果不其然,如明诚所说,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整个上海都被笼罩在了雨幕之中。
明诚站在窗口,看着雨水敲打在窗台上,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俞晓江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她打着伞走在巴黎街道,一手捧着一本《堂﹒吉诃德》。
一身米色的洋装,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千金小姐。
她是自己见过最聪明的女人,总是能把每一项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虽然比他还要小一岁,可是一入军统就凭借她的学历和阅历做了军统培训班的教官,顺利地潜伏在了军统内部……
明诚看了看手表,他发现自己近来看手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计算着走过来的。
俞晓江迈出的第一步,也是整个捕蝉计划运转的第一步。
这一步迈出去,所有人都回不了头了。
“阿诚。”明楼看着明诚看着窗外,忍不住喊了声。
“明先生。”明诚回头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了笑容。“给汪主任买的礼物都已经在车里了,您放心。”
明楼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们提前回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可不能迟到。”
明诚帮他拿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