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好极了。”秦雁微微笑道。
其实纵然能进万草谷,也未必能救柴小木。
可秦雁当然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自然也是希望鬼医陆慈郎能够出手援救柴小木的,但是秦雁更清楚的是,陆慈郎不救柴小木的可能与愿意出手相救的可能都差不了多少。
生,或是死。
这实在是个令人沉重的想法,若是秦雁没那么理智,他现下应当欣喜若狂的很,可偏生他就是这样的理智冷静,因此他更清楚这一路上,荀玉卿对柴小木所抱有的,那种并不明显的愧疚感。
就好像,就好像柴小木的伤全是因他而起,若是治不好,他简直要愧疚终生了一般。这种愧疚感就好像一条人命一样的压在荀玉卿的身上,叫他日日夜夜不得心安。
但这本也就是一条人命。
秦雁知道他心里煎熬,虽不知为何如此,但倒也不会刻意询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难以启齿的心事,要是想说,自然也不需要旁人来问。秦雁既然不会逼问荀玉卿,自然,现在也不会将不好的那个猜测说出。
因此,秦雁只是又微微笑了笑,他道:“辛苦你了。”
烛火还是那么的黯淡,荀玉卿那张美艳的脸庞在昏暗的光下却显得格外生动,就好像往日里折磨着他的忧虑与愧疚在这一刻忽然散去了,喜悦与希望又重新攀上他的双眸,眼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只要能治好小木的伤,又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荀玉卿顿了顿,他又仰头去看秦雁,低声道,“对了,你的手,不然也叫鬼医瞧一瞧吧。”
虽知这未必能成,但秦雁却不忍拒绝他那隐藏着欢喜的语气,便点点头道:“好。”
两人相顾无言,荀玉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问我……这些药丸是怎么来的?有没有用?”其实要是秦雁问了,他也未必会说,总不见得告诉秦雁自己是如何“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可是秦雁不问,荀玉卿却又总觉得有些心里发虚,不太踏实。
“不必了。”秦雁欠了欠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荀玉卿,道,“我相信你。”
荀玉卿轻轻“哎”了一声,低头将药丸收拾了下,看着桌上的残羹冷肴,又瞧了瞧躺在长凳上的秦雁,一下子竟什么都说不出口来了。他忽然想起来了岁栖白,秦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岁栖白也很好很好,他们的好是截然不同的。
岁栖白木讷无趣,却深明大义,在他眼中,似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荀玉卿曾想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却没想到短短数月,他们便成了绝不能做朋友的朋友。而秦雁的心思细腻,为人温柔体贴,他既冷静又成熟,有时与荀玉卿说些趣话,比岁栖白要有人情味儿的多,这一路若非有他支持,荀玉卿怕陷入愧疚自责之中难以自拔,因此也想与他做好朋友。
这番心思想过来,好似太自恋了一些,可荀玉卿却不得不想。
“秦雁,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荀玉卿忽然问道。
“嗯?”秦雁顿了顿,微微笑道,“曾经有过,不过倒不是个姑娘,年少慕艾的些许往事,不值一提。”
荀玉卿将灯火吹灭了,他们三人只要了一间房,这客栈简陋的很,床榻只有一张,柴小木作为伤患自然要好好休息,他们二人便搬了长凳当个睡觉的地方。荀玉卿睡在这么一张极狭窄的长凳上,只觉得一双长腿空落落的,便屈腿踩在了凳尾,转过头问道:“那,是位怎样的公子?”
“我也忘了,只记得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好像蜜糖一样的甜,个子小小的,模样很堪怜。”秦雁轻轻笑了笑,语气之中,似乎还又带着往昔的温馨与怀念,但那听起来就好似只是谈论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而不是一个叫他爱的人。
说是忘了,却分明记得很清楚。
“那……怎么没有在一起?”荀玉卿问道。
秦雁低声道:“大概是,他喜爱的人,要胜过我千倍百倍,我在他眼中,就好像月边星,花下叶,他虽然瞧得见我,但心里却有了更好更好的人了。这也很好,一个人若能与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岂非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寂静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秦雁的声音又敲碎了冰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