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喉间说不出口,然而,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我挂在眼中的水滴就这么落了下来。
我感觉到里昂的马突然顿了一下,里昂的整个身体紧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探头往前方看去,看见了许多的难民往东南边的方向奔逃,而原本我们要前进的西边,正被一群居民给挡住,他们的脸上拥有着岁月的刻痕,无尽沧桑的脸此刻是如此的决断,他们一个又一个往前扑,用尽身上所有的力量抱住敌人马匹的脚,阻止敌人的前进,一个接着一个扑上,在前方拦截成一道人墙,骑兵的长刀狠狠的刺进那些老人的背脊,鲜血飞溅,但是即使已经失去生命的气息,就算再也没有半点呼吸,却怎么也不见那老人家放开双手。
他们脸上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城外逃,一刀又一刀砍在他们的背上,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没有改变,直到没有生命的气息时,他们依然抓着马匹的脚,让敌人完全无法继续向前。
血红的骑兵就算再怎么凶狠,也无法在他们的阻挡下开出一条路来,每当他们砍断了一双手,一颗头颅时,就有另一个老人扑上,尸体在前方堆叠成一道障碍,艳红的血液从这些尸体的身下流成一条河。
「爷爷!爷爷!我要爷爷!」
一个很小很小的娃娃,张着手想要抓住前方爷爷的衣角,却被父亲紧紧抱住,粗犷的睑庞满是热泪,朝父亲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看见自己的父亲紧紧抓住敌人的马匹,用手中其实可笑无比的柴刀刺人马匹的肚腹,马匹疯狂的嘶叫,强横的力道想要甩开老人,却怎么也脱离不了那一双手臂。
「爷爷!」
娃娃开始放声大哭,孩子的父亲只能用手紧紧蒙住孩子的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跑着、跑着……
里昂的身体紧绷再紧绷,似乎一个深深的吸气后,他调转马头跟在那一个抱着孩子的父亲身后驾马奔驰,我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骑兵发出熊熊火焰,燃烧了那一个老人家的身体,骑兵下马,开始屠杀眼前每一个阻止他的老人,我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直到那一个即使身体被烈焰烧灼,至死都不曾放开双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些骑兵的速度是相当快速的,我们驾马穿越过那一个抱着孩子的父亲时,其实心里都清楚,那个老人即使已经用了他的生命去挽救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幸福,但是最后换来的,依然是一份徒劳无功,他的孩子、他的孙子……逃不过骑兵的追击……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尤其看着那父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们身后时。
突然间,远方的一个不同于火光的闪光亮了一下,一涸念头飞快的穿过我的脑海,我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弓箭手!里昂!弓箭手!」
再也顾不得是不是身分会被揭穿,我开始默念咒语,里昂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顾一切的甩动马鞭,但是我们的速度如何也比不过随之而来的攻击。
「嗖!嗖!嗖!」
我听见一声又一声弓弦放开破空声响,嘴里继续念着咒语,毫不犹豫的张开双手将自己的身体展开到极限,紧紧抱着里昂。
「不要!」里昂的狂吼声震得我的耳朵发麻,这时候我也念到了咒语的最后一句话。
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同时在我们的身后绽开,一声又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响起,当我结束最后一个字,黑色的箭芒从背后穿透我的肩膀,刺在里昂的背上,接着又是一道箭矢直直的射进里昂的左腹,结界在这时展开,我却无法停止我的叫喊……
「啊!啊!」
「将军,那个是?」
霍克看着士兵手指的方向,一匹载着两人的马不断的朝城镇外狂奔,坐在前面的男子挥舞着刀,有着比自己士兵还要略胜一筹的武技,但是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为了保持体力所以没有发挥全力,身后娇小许多的人,白色的发飘扬在空中,左边的肩膀已经染上鲜红,透过黑色的布料顺着雪白的手臂不断的往下滴落。
他记得那一头白发,之前看过那一头白发的主人在台上演唱,如同一样的嗓音让他想些了过往许许多多的回忆。
夜精灵一族最后的幸存者,听他所唱的故事中说他的爱人还活着,但是已经奄奄一息。除非有传说中的灵药,他知道他一路前来,是要跟着佣兵前往泰勒迦纳的高加贡山找寻灵药,算算时间。他现在的确应该是在这一个城镇停留。
「将军,要集中攻击吗?那个精灵的魔法似乎有点微弱。」
「我知道。」跟故事里所说的一样,虽然逃脱了死亡,但是身体已经不复过往,连魔法力都失去许多,这一道结界甚至可能让他丧命。
眯起双眼,看着罩着两人身上的结界越来越微弱,莫名的,他心动了一下。
「照常攻击就好,如果他们有办法逃脱,那就别追了,他们不是阿沙多加。」
不是他突然之间仁慈,这是一个回报,因为那一天,他的歌声让他想起了去世已久的人,在那一刻,他仿佛又看见那张总是对他温柔微笑的脸庞在他身边,甚至感觉到那一双小手就这么拥抱着自己,对自己说她一直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那是充满着魔力的……
他不在乎一个种族的存亡,也不在乎消失人间,但是他在乎,有一天如果没有了那,是不是就再也无法回忆起那一张美丽的脸,那一张他一生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