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刀山下。
清幽小山谷。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竟然存在花团锦簇的一方翠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
最难得的是一汪温泉,热气蒸腾,氤氲升起,浸浴其中真是人间乐事。
温泉自地底喷涌,顺着山势向下,溪水潺潺,滋润两岸。
泉边芳草萋萋,更有鲜果悬枝。
至尊在山顶费了半斤口水才将平天骂醒,收拾完妖狼尸体,顺走两位魔修的乾坤袋,然后背着至尊,施展偷学到手的半生不熟的鬼魅魔步,从拂晓到正午狂奔一气来找到这一方福地。
地方当然是至尊发现的,他那比狗耳朵还灵的听觉,五里外就听到了泉水叮咚的声音。
至于道行尚浅的平天是在进入一百步后才听到这股妙音的。
他脚尖轻轻一点,便跃到温泉边,脚下踏着柔软细草,鼻中闻到清幽花香。
草地上有群聚吃草的野兔野山羊,见了他们也不惊慌。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完全不害怕生人,水中游鱼旁若无人的游来游去。
水边没有野兽,至尊仔细倾听过,周围十里都没有野兽也没有人烟,一片死气沉沉的安静。
师徒二人,一个在九天鏖战数天,大败亏输,身心受创。
另一个自昨日入魔,便血战群狼,力斗三魔,也是打生打死一日一夜,不曾休息,心力交瘁。
两个都急需休息的人,寻到一方安全静谧之处,身心放松,疲惫如山崩一般袭来。
至尊不管不顾地,迫不及待地扑入水中,异常“坦诚”的,在暖洋洋的温泉水中,沐浴休息。
平天则没有那么好命。
他记性奇佳,没有忘记帮至尊做一条狼袍子的承诺,先是扔出几具冰冻易碎的狼尸泡在泉水下游,等待他们的冰冻化开,再动手剥下完整地狼皮。
然后取出锦襕袈裟润在一块泉水不流动的小池,准备一会清洗干净,贴身收藏,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委托大楚使节将它带回故国,交还给师父。
接着从结丹魔修的乾坤袋中,翻出几件可以套在身上遮丑的衣服,准备更换之用。
然后到泉边小树上,摘下几捧野果,放在没入水中,半睡半醒的至尊头顶。
最后才将自己脱得光溜溜,跃入水中与至尊“坦诚相见”。
从立刀山山顶的小洼爬起到现在,他都保持着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洗漱完毕的至尊爬到一块裸露出水面的岩石上,将一粒平天摘来的火红鲜果,扔入口中,满意地看着闷闷不乐的平天。
自从昨天开导他一番之后,这个家伙就一直脸色阴沉,沉默无言。
不过至尊很满意他这种表现。
他一生中,骗人无数。
昨天那一番说辞,并不算是最精彩的一次表演。
但这个跨出佛门入了魔门的弟子,被他一语中的,戳中软肋,明显被忽悠地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世界那么大,生活那么艰苦,维生不易,生子不易,求学求房舍求官求财斗不易,作为修炼者增长修为不易,寻找天材地宝不易,拥有一件犀利的法宝和高级的功法也不易。
谁不会遇到一点挫折,皇子又怎么样,就该一生顺风顺水,受不得半点委屈?
也就是将他关在寺院里读读佛经,如果在大内皇宫,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谁知道大楚皇帝的长子和次子,也就是平天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是怎么死的。
也许经脉寸断本就是平天活下来的代价。
初出茅庐的平天想不明白这些,至尊的心里分析的可是很透彻。
平天一副窝囊样,蹲在水里泡了小半天,全身搓洗十几遍,细皮白肉都已经红肿起来,还在揉搓个不停。
至尊知道他在干什么。
就像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初次杀人,手上沾了血,就疑神疑鬼地非要不停地冲洗,不停地冲洗,仿佛手心永远都有血迹,永远都洗不干净,其实她的手本来干干净净。
平天的身体也很干净,他却打算把体内魔气洗净,这怎么可能?
除非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他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身体不干净,而是心理有病。
至尊一会儿很想搂后脑勺给他一巴掌,把他打醒,一会儿又很享受这种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他再扔一颗鲜果到嘴里,仰头朝温泉对面看去,微微蹙眉。
再看平天还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死的窝囊德性,他回头看看岸边的袍子,感觉有点远,没有平天帮助是拿不到手,穿不到身上的。
他叹一口气,重新下水。
这片温泉也是一片水源地,来这里饮水的飞禽走兽不少,但是否有另外一些令人厌烦的角色也会来饮水,或者洗个澡,休息一下,他可不敢保证。
听脚步声紧凑急促,走走停停,来者似乎并不熟悉这里。
要知道这里十分隐秘,寻常人寻到这里,不得不时常停下脚步,四处查看一下路径或者可参考的标记。
至尊很想提醒平天把衣服穿上,但看到他那副熊样,话到嘴边,就又仍一颗鲜果,砸进肚子里了。
然后他将身体放平,半数浸没水中只留眼耳口鼻在外。
也许师徒之间心有灵犀,平天好巧不巧的停下手,鬼使神差地从水中爬起,闷头朝岸边的衣物走去。
有香风拂过小谷,沁人心脾。
两条纤细的身影,已似柳絮因风一般,曼妙至极地从空中轻飘飘落至平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