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题了,商议清国的事怎么又扯到银钞局、军械司。”那木儿拍桌子叫道——丰州的官散漫惯了,人一多就要东拉西扯,以往都是鄂尔泰控制开会秩序,不过他老人家还在低头算账,而且越算越糊涂,白捞五十万两银钞,比总理府一年的税收还多啊,这笔钱怎么冒出来的?
“给清国去信,恭喜四贝勒称帝,五万两银钞马上给他,再问问清国到底还想不想与明国和议?其他的事一概不提,”李榆对常书吩咐一句,随后站起身对众人讲道,“丰州虽小,但也绝不会坐守待毙,既然有人如此喜欢银钞,那就立即加印,我们拿这笔钱扩军整武以备不测。”
“在京师、大同、太原、盛京和乌兰哈达五个提塘所之外,还应该再组建济南、洛阳、武昌三个提塘所。”杜文焕又提醒道。
众人都表示同意,李榆又瞟了一眼李建极问道:“今年山西夏粮几乎绝收,秋粮还得等两个多月,大同屯田军三天两头向我要钱,你声称要发二十万两债票,钱在何处?”
李建极支支吾吾起来,孙庭耀是个直性子,张嘴便说道:“大统领,丰州历年的债票都压在商会头上,我们手头也紧啊,最快也要等七月债票交易所开张后才行,不过也只能先出一半的钱,剩下的钱三个月后再付。”
“大统领,不是我们抠门,历年的债票不套现,手里没余钱啊,不过我们只收八分的年息,十月间一定把钱付完。”沈守廉马上补充道。
“我知道你们又在耍滑头!”李榆拍桌子骂道,李建极、孙庭耀、沈守廉立刻摆出一副无辜样,李榆骂了几句也只好作罢,钱在人家手里他又不能去抢,大同的白显志、拓养坤只好再多熬些日子。
李榆这段时间情绪很不好,经常大发脾气,身上的压力太大,大同屯田、结盟喀尔喀、金国汗称帝这三件事影响重大,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但整个局面绝非弱小的丰州所能左右,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耐心观察形势的变化。
刚进入六月下旬,提塘司向李榆报告——清军突然穿过大凌河谷进入喀喇沁。
“盛京提塘所、乌兰哈达提塘所传来急报,清军五月二十八从盛京出发,兵力不超过四万,其中八旗兵三万多,外藩蒙古兵五、六千,统兵大将是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提塘司主事宝顺说道,这家伙在库库河屯大战中被俘,在蛮汉山秘密加入提塘司,回国潜伏数年又被调回丰州,现在挂游击下品衔。
“清军到底有多少人?是否携带重型火炮?”
“不知道。”
“清军的具体目标是哪里?”李榆问道。
“不知道。”
“有没有接应的清军?”
“不知道。”
“我知道了,把情况火速通报京师锦衣卫指挥使司和宣大总督府。”李榆努力压住火说道——算了,提塘司在清国发展的人都是些混不出头的小人物,能把情报送出来就不错了,你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清军兵力太少,东部行台的开平、兴和两卫再加上察哈尔应该能对付,他们的目的极可能是攻破蓟镇边墙,进入京畿逼迫朝廷议和,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李榆松了一口气,让大统领府给刘兴祚下道授权令,允许他根据情况变化随时征调守备兵,然后事不关己一推了之。
宣大总督梁廷栋接到报告,先是一阵惊慌恐惧,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清军打京畿的主意又不是新鲜事,朝廷早有防范,那里又不是宣大各镇的防区,用不着我操心,即便清军入犯宣大也不怕,反正先挨打的是关外的归化镇,我着急上火干什么,归化总兵大概穷得发慌,找借口讹些钱粮,不能上他的当——梁廷栋马上向李榆下令,严守宣府边外,不得擅自后退半步,把球又踢回给李榆。
梁廷栋、李榆都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等着看别人的热闹,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清军神出鬼没的一击把宣大各镇也卷了进战局。
七月上,清军一部从长城四海冶边堡附近偷越天寿山,突然出现在昌平城下,并利用被俘的降兵、百姓骗开城门,一举攻入城内,昌平镇总兵巢丕昌很自觉就剃发投降——他也成为明、金开战以来第一个主动投降的明军总镇总兵,昌平既下,阿济格随后率清军主力自喜峰口入关,两路清军顺利会师并一举杀入延庆州,而京畿驻防官军却龟缩坚城不敢一战,任由清军纵横驰骋。
京畿烽烟四起,京师宣布戒严,朝臣们对清军无计可施,却找出了替罪羊,给事中王家彦上奏,天寿山乃历代皇帝下葬之地,东虏入掠、陵寝震惊,兵部尚书张凤翼坐视不救,应按《大明律》严惩。张凤翼吓坏了,“乙巳之变”时兵部尚书王洽的下场就要落在头上,赶忙自请出京督师,其实张凤翼如果有错,其他朝臣也一个跑不掉——朝廷比李榆还先知道清军即将入犯,今年六月初辽东巡抚方一藻通报朝廷,建酋称帝,改国号大清,扬言如果明国不接受和议,将在七八月份入关掳掠,朝廷对此不予理会,只是严令各处边镇死守严防,有失地者依律严惩,但蓟镇、昌平两镇一千多里边墙处处有漏洞,清军照样破关而入,昌平镇文臣上吊、武将投敌,有头有脸的官员一个也没回来,这究竟算谁的错呢?
朝臣又在推诿内讧,这帮混蛋叫嚣剿灭东虏多年却无尺寸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