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育还拿了这事调侃陈茜。
“你小子可以啊!”周文育年长陈茜十五,已年近五十,是随陈霸先平建康之乱的一名老将,素来和陈茜关系不错,以兄弟相称。
“周兄笑话了,坊间传言,不可信耳。”陈茜笑了笑,拿起一旁小几上的清茶啜了一口。
周文育笑了两声,拍了拍大腿:“说来蹊跷,贤弟觉得,那杜龛小子是怎得在大战之际沉睡三天三夜的!真是奇了!”周文育说着,啧啧叹了两声,“我听说,十几个人叫都没叫醒!气的那杜夫人当众便绞发而去。”
“杜夫人?”陈茜眼神一闪,放下了茶杯。杯中的清茶随着他的动作闪了闪涟漪。
“对啊,就是王僧辩那狗贼的女儿,说来也是个贞烈的女子啊。”周文育叹了一声,有些惋惜,“而且据说,那个杜夫人一身红裙相貌绝色。”
陈茜唇角勾了勾,又将那茶杯拿将起来,喉咙间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相貌绝色的红裙女子,绞发而去,是她吧。
秦瑾萱。
至于怎的被当成了杜龛的正妻,他倒不在乎。
其实找到杜龛的弱点,并不难。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况这美人和杜龛这段渊缘,被他无意中得知了。早在杜泰攻打长城县的时候,他就知道,秦瑾萱,是一枚用得上的好棋子。
至于杜泰的弱点,好命,好名,好权……好色。
如果杜龛知道,他的表弟叛了他,除了他的猜疑,还有对秦瑾萱的yù_wàng,不知杜龛会作何想。
陈茜眼神微闪,既然这秦瑾萱已绞发而去,那这杜泰……他还真给不了他什么,他也不想给!
如此的话,那便,不留了。
茶杯口轻轻飘起几缕热气,遮住了陈茜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吴兴城的年味正浓,这两日得了闲,韩子高正好在这吴兴城走上一走。
素子衣在火头军里的日子反而过得如鱼得水。她自己本就性格爽朗,又时不时研究出些小菜式,再加上韩子高封了百户,而军里的士卒多知他与素子衣关系不凡,故而对素子衣更多了几分尊重。
“你不知道,我那菜一上桌,他们几个全抢光了!吃得那个猪样!”素子衣眉飞色舞地说着,手舞足蹈着模仿着火头军同伴的样子。
火头军里多为老弱,韩子高还担心素子衣会不适应,此时看来,他倒是多虑了。
韩子高嘴角吟着一丝笑,静静听着素子衣一人天马行空地说。
“哎,听说你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真的假的?”素子衣眨眨眼,戳了戳韩子高的胳膊。近日里军营中都传遍了,说是一个绝色的少年飞身直取敌将首级,让整个大军势不可挡地碾压式得打了场漂亮的战役。
素子衣一听绝色少年几个字,便心知是韩子高无疑了。
想来这韩子高也是历史上的一个人物,总是有些本事的。而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的相处,竟让素子衣差点忘了,韩子高,将来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将军。怨只怨韩子高这副身板实在不够看,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让素子衣责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身板也能率兵肆意厮杀。虽说韩子高三番五次救了她,但素子衣总觉得,若不是当时自己吓傻了,光论身法,她和韩子高是不相上下的——谁叫第一次见面韩子高逮了她半日都没逮到呢?
韩子高听得此言,看到素子衣眼中的戏虐,轻笑着摇了摇头:“侥幸尔,那些传言夸夸其谈了。”
素子衣眨了眨眼睛:“怎么个侥幸法?”
韩子高轻轻瞥了眼满脸八卦色的素子衣,有些好笑:“嗯……也许像你说过得,敌军将领被我的美色惊呆了?”韩子高说完轻笑了一声,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素子衣被这句话雷了半响,待立在路上半响,才反应过来韩子高说了什么。
奇事奇事!!
素子衣愣了会,高笑了一声,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天啊!韩大美人!”素子衣的眉眼肆意地扬起,眼里洋溢着从来都没有过得欢快笑容。
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容。
韩子高嘴角的笑意就那般轻柔地挂在嘴边,似乎胜过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可若仔细看他的眼睛,便会发现,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欢喜。那笑意浮在嘴角,也只是,浮在嘴角。
他的眼里,像是装进来千千万万的愁绪,即便在这年味十足的热闹的大街上,即便是在素子衣调侃玩笑中,即便是在每个经过他的人不由的驻足回眸中,韩子高眼里的那份东西,仍然缠绕在最深处,丝毫不减。
那份东西,叫孤寂。
物是人非事事休。
吴兴城……
那曾是他最放纵肆意的时光吧。
在陈茜的庇护下,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得做着一个怀着将军梦的少年。
没有不安,没有忐忑,没有挣扎,没有鸿沟。
高山流水觅知音,只可惜,陈茜终不是高山,而他,也终不是流水。
韩子高抬眼望了望前方百米开外太守府显眼的瓦顶。他从一个普通士卒,到太守府的侍卫,到徐州守军领军之人,再到一个普通的士卒,又因着军功官至九品校尉,却由于私自行动再次贬到了普通士卒。
韩子高恍然发现,每一次起落之间,都和陈茜连的那般紧密。
只这一次,他官封百户,却与他无关。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明明满眼笑意,却习惯性地沉着脸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