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清瘦挺拔的少年身躯,玉样温润的肌肤下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
顾桀站在门口,并没有避嫌的打算,然而床上搂着封霓纠缠的戏子却仿佛厌恶了这种被旁观的境遇,突然转过头来,汗湿的发贴在晕染着嫣红色粉黛的眼角,带着一股子凶戾的气息,“滚!”
那目光慑人的好像一只脱笼的凶兽,顾桀微怔,下一秒面前的门就被大力的关上,发出的巨大响动震响整个楼层。
站在门口的顾桀眯起眼来——
刚才,那个迎面抽过来的东西,是一条鞭子吧?
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封霓这次带回来的这个戏子,怕是不简单……
屋子里叠着的呻吟如糖丝,一拉长,就好像被扯开了一样,缠的人心里痒痒的。
顾桀看了门板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荫道下,铺满了火红色的宛若霞光一样的枫叶,风一吹,簌簌的落。
穿着宝蓝色长裙的玫音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青年,揉着眼睛,抽抽搭搭的抱怨着,“叶朗,我不要再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了……我哥一直都在针对我,妈也从来不管我……”
叶朗蹲在玫音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玫音,不要哭了。”
“叶朗。”玫音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等我成年了,拿到爸的遗产了你就带我走好不好?你带我走。”
叶朗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
“叶朗。”玫音丢开纸巾,伸手抱住叶朗的腰身,声音哽咽。
叶朗的手安抚性的放在玫音起伏的背上,沉默了很久才答了一声,“好。”
玫音即刻破涕为笑。
叶朗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章 楼中画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顾桀扶着额头,靠着枕头坐了起来。空旷的房间里,正对着顾桀床的位置上,安装着一面镜子。那镜子铺满整个墙壁,让顾桀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现在发白的脸色。
他已经分不清楚,那个关于伯爵的记忆,是梦还是真实了。
手还在微微的发抖,顾桀点了一根烟,坐在床上抽了起来。烟雾一下子模糊了他的脸,却将他的思维梳理的前所未有的清晰。
玫音是封霓的女儿。也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上一世玫音是他的妹妹,这一世依旧是。
但是,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顾桀用手按住胸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装进去。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这个所谓的妹妹,可以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的将她推入叶朗怀中。可以挖空心思的算计她们母女。
烟只燃了半截,顾桀却不想再抽,两只手指夹着烟头,按灭在雪白的墙壁上。
披着衣服站了起来,拉开窗帘,大落地窗外是杨柳夹岸,渔火摇曳的景象。但是顾桀知道,再过一年,战争的硝烟终将将这平静打碎。
就像上一世一样。
外国侵略者的铁蹄终将把这沉浸在悠然古韵中的江南小镇踏的面目全非,上一世,就是因为躲避乱世,顾桀带着玫音远渡重洋,在陌生的国度几经漂泊,最终被迫参与那样一个屠戮者的游戏。
想到这里,顾桀的眼神黯了黯。那被囚禁的一段日子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每在午夜梦回时提醒他,他是怎么被抛弃的,怎么被践踏的!
刺啦——
一声巨响之后,炸裂开的光芒在天际洒下宛如流星一般的细碎火光。
顾桀抬眼望去,就看到无数的烟花从一个地方升空,然后炸裂开。那烟花的源头顾桀知道,那是江南最大的一个戏班子搭台子的地方。
在江南这样一个富庶之地,各地的名角儿都会来这里斗戏,斗戏自然会挑场子,应这些戏子fēng_liú才情,‘梨园’一名就传开了。
“叩叩。”敲门声突兀的响起,“顾少,睡了没有?”
顾桀听出是李嫂的声音,应了一声道,“有事?”
“夫人请您出去看戏。”李嫂道。
顾桀从来不喜欢台上戏子那依依呀呀的唱腔,正想开口拒绝,又听李嫂道,“夫人说,有事跟您商量。”
顾桀挑眉。封霓找他有事?
门内半天没动静,李嫂正考虑着回去怎么回夫人话,没料想到面前的门突然开了,穿着宽松的刺绣马褂的顾桀站在门口,神色淡漠,“夫人在哪里?”
“这,这边。”李嫂一愣,马上就回过神来引路。
顾桀跟着她下了楼,一路上随口问了几句,“夫人请看什么戏?”
“回顾少,是名角楼中画的专场。”李嫂回道。
顾桀平日很少看戏曲类的玩意儿,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就没有开口。
李嫂倒是对戏曲了解的很,见顾桀不开口,就出言解释道,“楼中画是外省来的红角儿,花枪挑的好,戏功也是顶尖儿,前些日子来了梨园登了两回台,即刻就受到了不少夫人小姐的喜欢。”
顾桀想着,楼中画,倒真是个好名儿。
”今晚听说会唱《五花洞》。”李嫂倒是对这次梨园的盛事期待的紧,一脸神往,“那可得要相当的戏功才唱的起来呢。”
“《五花洞》么。”顾桀闲暇时也看过些戏本,只约莫有点印象,“倒真是想见见那个楼中画。”
李嫂领着顾桀来到渡口,渡口的一只船上点着两只描着青鸟的灯笼,烛火朦朦胧胧的照着,封霓靠在船上的软座上嗑着瓜子,看着顾桀过来了,才懒懒的一抬眼,“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