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软了心肠,说出来的话却是固执的伤人:“再不放手小爷把你仍回冷宫去!”说着便使劲儿一甩手,进了殿门。
姜瑾瑜死死的盯着殿门看了半晌,突然猛地转身,冲进了西南角院内的灌木丛中。一头扎了进去,蹲在满是荆棘的地上,双手抱头,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宫人们怎么叫都不肯出来,碍于身份又不能用强,只得去禀报韩睿。韩睿还在气头上,他想:自己堂堂男子汉,一世英名,断不能被一个小孩子辖制了!便狠狠心道:“让他呆着吧,你们都不必管他,爷就不信他不出来!”
宫人领命而去,殿内只余四儿一人伺候。
不知过了多久,四儿不时往外瞅瞅,不觉越发心不在焉,失手打翻了茶杯。
韩睿正趴在桌子上无聊的拨弄几个珠子,听到声儿,冷冷的看了四儿一眼,语气不善的说:“作什么恍恍惚惚的,担心外面就出去,别在这碍爷的眼!”
四儿忙跪下了,支支吾吾,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来话。
韩睿见他这欲语还休的样子,不免来气。一把扫掉桌子上的珠子,十几颗珍珠一时全洒落在地。发出一阵急促的“嗒嗒嗒”声儿,间或着滚在地上的“骨碌”声儿,在空旷儿安静的屋子里尤其清晰。四儿叩头至地,一言不敢发。直到清脆的撞击声由急促到舒缓,只余轻轻的几声“嗒……嗒……嗒……”时,韩睿才淡淡的说:“有什么话,说,憋在肚子里谁晓得!”
四儿闻言方仰起头,斟酌着道:“主,主子,九殿下已经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天寒地冻的,九殿下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奴才们叫都没用,您看……是不是,您亲自去叫叫?”
韩睿冷冷的瞪着他,不语。
半晌,在四儿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时,骂了声“臭小子”,便起身快步往外走。四儿惊喜的爬起来跟上,那句臭小子绝对不会是骂他。他从小就跟着主子,自然知道主子肯这么骂一个人的时候,八成是已经原谅那个人了。
☆、第20章 怒火再起
“殿下,快出来吧,侯爷来请您了!”四儿朝着灌木丛喊。
姜瑾瑜抬起头,脸色惨白,头发上结了细细的冰碴子,眼睛也红红的。他面无表情的看了韩睿一眼,仍旧头埋在膝盖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小小的人整个蜷缩在一堆枯黄的枝叶里,好像要把自己与这世界隔绝,透着一股令人悲哀的寂寥。韩睿上前拉他,他也不动。
如此几次,韩睿倒不拉了,清清嗓子,叫:“阿武叔”
从一旁的侍卫里闪出一个彪形大汉,生得五大三粗,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侯爷有何吩咐?”那大汉拱手道。
此人姓秦名武,出身草莽,从小就力大无穷,又得高人传授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父亲早亡,母亲一人把他和妹妹拉扯大。十六岁参军,一走便是四年,重回故乡,物是人非,家里只剩一垣残壁。打听之下才得知,他参军不久,知府游玩时偶然遇到了他妹妹,便看上了,遂强抢入府中为妾。他妹妹不从,触柱而死,母亲也忧郁成疾,不久病逝。
秦武得知后愤恨交加,提起大刀便奔了知府衙门,取了那知府首级,挖心掏肺,提了东西祭奠母妹。
他是图了一时痛快,奈何那知府朝中有人,派重兵抓捕。双拳难敌四手,逃了几个月终被抓获,判了斩首之刑。恰巧当时韩睿的父亲韩擒虎在各地巡视,听说了他的冤情,便叫来细问,又令人彻查,为其昭雪。从那以后秦武便一心一意的跟了韩擒虎,发誓终生做韩家的奴仆。早年他一直跟随韩擒虎夫妇征战沙场,韩睿出生后,才被派保护韩睿。
“把他抱出来,送到暖阁里去!”韩睿指着姜瑾瑜吩咐。
“是!”秦武道。
姜瑾瑜再不情愿也抵抗不了彪形巨汉的蛮力,一直到了暖阁内的熏笼旁才被放下。秦武拱手出去了,四儿堵着门。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姜瑾瑜索性抱着头缩在墙角处。这是他所认为最安全的姿势了,每次他伤心无助时都会这样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以前经常挨打,母亲在的时候还好,嬷嬷顶多暗地里拧他几把,说话嘲讽几句。母亲不在后,挨打便成家常便饭了。为了不被嬷嬷发现,他也常常以这种姿势躲在荒草丛里。
冷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荒草了,这种逃避方法也多数都能成功。
即使被发现后会打的更狠,他也顾不得了。能躲得一时便是一时,说不定过了今天,明天就冻死饿死了呢。他总想他冻死饿死了嬷嬷也会伤心一会儿吧,毕竟不能打他了,也少了很大的一个乐趣。
他也想过一万种方法来折磨嬷嬷。
他对着满天繁星发过誓,若是侥幸能长到足够大,他一定将这些方法一一实施。
他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开始他无助,不知所措,可是却觉得越来越离不开他。外面的世界都令他恐惧,只有在这人身边才会安心。他离不开他了,可这人不要他了,怎么办?
他又是一个人了,永远的……
宫人们都退下了,殿内只余他们两人。韩睿慢慢蹲下身,姜瑾瑜这如若受惊的小兽般的举动,并那身上散发的满满哀伤气息,令他的心肠怎么也硬不起来。不觉想起了前世,明明自保都还有困难,却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前,无怨无悔,让他不至于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