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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九以为自己会死的。
可是他却活着。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茫然的从遍地的尸体中爬了起来,只看到满眼的红。
那漫天遍地的红,刺痛了他的眼睛,也浸满了他的心。
所有的弟子都死了。
只除了他自己。
周遭全是同行的弟子的尸体。
他们有的残缺不全,有的满身鲜血,有的神色安详,有的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笑容。
他们都死了,只有冯九活着。
可是其实凤九也死了,他的心死了,他的灵魂死了。
冯九那孤注一掷的自爆丹田确实成功的消灭了一个魔帅,可是也只有一个魔帅而已。
在那个魔帅被冯九以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炸死后,剩下的一个魔帅更是发了狂,他发疯似得疯狂攻击着剩下的弟子们,弟子们很快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眼看着所有人就要全军覆没,其中一个女弟子却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将身体里的所有灵气汇聚成一个龟息术,施展到了冯九的身上。
她不知自己的法术到底会不会成功,也不知自己的计谋能不能骗过狡猾的魔帅。
她只是感受到了冯九微弱的呼吸,她在做生命完结前的最后努力,最后一场赌博。
她成功了。
冯九真的活了下来。
因为龟息术的作用,魔帅没有感受到冯九的生命力。
冯九原本就因为自爆丹田的原因奄奄一息,陷入沉睡,如此倒是也好运的被他逃过了一劫。
魔帅在将其他所有弟子屠杀殆尽后,又耀虎扬威的将附近的两座小山推倒成平地,便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以及被掩盖在尸体中的冯九。
冯九活了下来。以他最不想要的姿态。
他看着满地熟悉的尸体,一时绝望得连泪水都忘记流。
这是多么通入心扉的绝望。
在前半生的生命中,他一直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他有满腹的远大抱负,他期待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成功元婴,成功金丹,除尽所有魔人,还九州大陆一个安宁。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相信,只要有决心又愿意努力,这个世界上便没有迈步过去的坎,没有完成不了的目标。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天真又可笑。
就像是一个愚蠢的笑话。
冯九跪倒在地上。
他此刻脑子中早已经是一片空白,灵魂已经出窍,叫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麻木的一具具搬运着同行弟子们的尸体。
他虔诚的将这些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好。
残缺不全的,尽量拼得完整;满身血污的,便用衣裳擦拭干净…
冯九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脏污,也顾不得早已经被磨秃流血的指甲,他机械似的整理着这些同门师兄弟的尸体。
他动作急切,好像只要自己将他们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他们就会从地上站起来,仿若什么都么发生过一般,高高兴兴、欢声笑语的与自己一起回门派复命。
直到冯九搬运到了一个女弟子的尸体。
那个女弟子便是在临死前将身体里所有灵气施放成龟息术,成功保护了冯九的那个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冯九其实并不认识的。
他那个时候满心都是远大的抱负,一心只想着修炼和驱除魔人,对女孩子什么的自然没有兴趣。
不过眼前的这女孩儿,冯九倒是有些印象。
因为这女孩训练得十分用功,每次冯九训练完后,总是会在回住处的路上,看到这女孩儿带着一脸笑意前往修炼室去修炼。
虽然每次都是一个回、一个去,相向而行,擦肩而过,可是这样的次数多了,冯九便也对这笑容甜甜的女孩有了些印象。
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虽每天都见,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最多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微笑,便权当打了个招呼。这倒算是真正的点头之交。
女孩修炼得很刻苦,成长得也极快。
先时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弟子,到了后来竟已经成长为不输内门弟子的门派佼佼者了。
这样优秀的她,自然也拥有了和冯九一起做任务的机会。
因为每次做任务围剿魔人,这女孩儿都表现得十分英勇,所以冯九便也对她印象更深刻了些。
作为师兄和师妹,两个人似乎也有过几句简单的对话。
这女孩的面皮似乎极薄,偏偏她长得又白,每每冯九与她说话时,她的脸总是红得好像最圆、最饱满的苹果,嫩嫩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冯九甚至看得清她涨红脸庞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这样羞涩得难以自持的样子,实在是与战场上勇敢坚定的女战士形象大相径庭,也叫冯九心中觉得十分有趣,印象深刻。
不过即便如此,冯九依旧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依稀记得似乎有别的弟子叫她莲儿。
可是虽然知道了名字,姓什么,冯九却一直都不知道。
眼下,这个不知道姓,只知道名字叫做莲儿的女孩,就这样被冯九环抱在怀抱中。
她以往总是红红的脸蛋,如今是仿佛褪了色的灰白。
她的嘴角儿有干枯的血迹,黑红黑红的,就像是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冯九愣愣的看着她灰白的脸色,麻木的心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所有的痛苦、绝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