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着,脏着,穷着,并且生长着。
不过虽然他也在地上捡东西吃,但是他从来不捡在雨水里泡涨的馒头和人家吃剩的苹果核。
那两个小女孩太小了,还没来得及学会分辨食物的好坏,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张叔是个鳏夫,女孩们的妈妈是个寡妇,这两家挨在一起本来就会让人说三道四,杨简作为张叔的侄子和伙计,自然也不能与她们结识,他只能趁没人看见时偷偷把孩子们手里的脏东西抢过来丢掉。
两个孩子齐整的哭声能刺耳地让整条村子颤抖,杨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攒下来的葵瓜子仁,放在她们的手心里作为赔礼。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见过她们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现在一定不会从地上捡东西吃了。
她们小小的、总是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身影,就这样忽然地浮现在他眼前,和眼前这个赤脚女孩重叠起来。
穿连衣裙的女孩子长着一张过于苍白的鹅蛋脸,眼皮耸拉着,没有什么生气。她弯腰把花猫抱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它的毛发,一边站在杨简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问:“你是新来的?”
杨简点了点头:“你也是这里的病人?”
女孩哼了一声,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随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叫诸星。”
杨简继续点头,女孩随手把肩膀上滑下的过于宽松的吊带拉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你以后就叫我主任大人吧。”
料明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听到应声。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暗骂了一声,不知道诸星是不是精神病又发了,正躲在里面吃药或者上吊。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快走开让她早点死了算了,一个声音说要是诸星死了你也完蛋了。
他权衡了半天,觉得杨简的治疗还需要主任的协助,才忍辱负重地打开门边隐藏的密码锁,开门走了进去。
一袋猫粮丢在地上,撒得满地都是。办公桌上的文件被一把推在了地上,桌上胡乱地堆放着几条连衣裙。
料明叹了一口气,心里稍稍软下了一些。他离开办公室开始找她,一边找一边退回了大厅,看见那个擅离职位的精神病正坐在沙发上和杨简相谈甚欢。
她抱着花猫正精神抖擞地在演示给猫抓痒的一百种方法,杨简则趁空档冲料明求助地看了一眼,眼里在说“快来救我”。
……起码料明当时是这样解读的。
料明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正要义正言辞控诉主任跨级骚扰病人,诸星便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哟,小料回来了。”
料明不自觉站直了身子道:“是的,主任。”
这种情不自禁的条件反射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沉沦,抑或是多年上下级关系的扭曲产物?
诸星把猫放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开口问:“你的519怎么样了?”
料明汇报说:“已经收到消息,派人去抓他了,24小时之内可以结束追捕。”
“行。”诸星又问,语气像个权威的大家长,“你给我说说,他是怎么逃跑的?”
杨简明白他们在说的人是谁了。他曾经听料明说过,519号原本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患病之后还总是牵挂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成天念叨着要回去出门诊,上次他请假回家,第二天有专人去接他的时候便发现他逃跑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料明要赶往第一医院门诊部抓他的原因。
料明简要汇报完,诸星才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把花猫抱了回去:“我们的安保系统没问题吧?”
“没问题。”料明回答,“系统一直正常,而目前自由度较高的病人病情都很稳定,心理测试也正常。”
诸星冷哼了一声:“那个心理测试没用。”
“……”
“长了脑子的都能通过。”诸星不屑地说,“这些不温不火的测试早该取缔了。按我说,就应该每个病人都关起来定期消除记忆,监狱式管理,那就什么安全隐患都没有了……”
杨简听不太懂,但是能隐隐感受到这位柔弱可人的主任是一位暴-政者。
要是料明知道他现在所想,一定会这样反驳他:她其实是一位铁腕暴-政家。她所说的监狱式管理,其实用坟墓式管理形容才更加贴切。
诸星的梦幻生活应该就是把外头的隧道一炸,大门一封,自己趴在办公室逗猫煲剧,身后整齐地码着病人的骨灰盒。
诸星调转话头,转而针对一边旁观的杨简命令道:“你,603,不许碰我的猫,记好了吗?”
杨简看了一眼料明,后者给了他眼神鼓励,于是他才顺从地点了点头。
“碰了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诸星放下狠话,抱着猫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表:“我的电视剧要开始了,下次再问603的情况,今天就到这里。”
料明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和杨简一起目送她光脚离去。
走姿还挺优雅。
料明这才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她就是这样,不要介意。”
杨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她真的是主任?”
六狗你也觉得她像精神病吗?!料明点点头解释:“我刚刚开始工作时她就在了。不过你不用搭理她,她那个人,脑子有点问题。”
杨简皱了皱眉头说:“人家是小姑娘。”
料明几乎要仰天大笑三声,嘱咐杨简“那以后小姑娘的笑容就靠你来守护”了。但他还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