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处营帐还远,便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是从那个漂亮孩子所在的营帐中传出来的,肖天翼心里一沉,果然有争执,虽说校尉杨天年断言那孩子有功夫在身,可那白净细致的样子,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
肖天翼紧走两步,一把撩开营帐的门帘,帐内,果然有两拨人在对峙,一边,是拓跋野,和一个瑟缩在他身后的细弱孩子,另一边,几个毛头小子簇拥着一个胖大健壮的男孩。肖天翼骤然而至,虽然打扰到他们,但似乎这次小小的争执已然接近尾声,而且明显以胖孩子为首的这几个小子并没讨到什么好处,沉着脸出现的肖天翼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下台阶,不待他出声斥责,便悻悻然各自散去,而拓跋野和另一个孩子也卸下了防备的姿态,走向自己的铺位。
肖天翼注意到最靠近门边这个位置最不好的床位上放着拓跋野的短弓,通常这个位置会被派给这个营帐里最软弱可欺的兵士,显然这个孩子并没有试图施展自己的武力为自己争得更好的待遇。到很久以后,肖天翼才知道在这个人的心里,根本没有住所是否舒适的概念,而且在他看来,靠近门口的床位倒是方便进出的上佳之选。
看着那个依赖着拓跋野的瘦弱孩子紧挨着他整理这个营帐内倒数第二的糟糕床位,肖天翼悄悄皱了下眉,强者为尊的军营里,照顾弱小可不是什么好习性,战场上,一个拖后腿的同伴比凶恶的敌人有更大的可能让人遭遇凶险。好在,是在这个部队,但愿几年后,这个小瘦猴子能变得强健些。
夜半,担心着初来的新丁不适应,肖天翼又绕了一圈,大概是长途跋涉过于劳累,新兵们早早就寝,一夜平安。
第二天凌晨集合,是新老兵士第一次正式相见,相对于老兵的迅速齐整,新丁们尤其显得拖沓散漫,在一众昏昏未醒衣襟不整的新丁队里,整齐清爽的拓跋野尤其显眼,肖天翼看了看他,暗暗担心,这么漂亮,看起来也并不强壮,就算有些功夫在身上,被众人盯上,晚上那关,怕也是要多吃很多苦头了。
同在校场操练,新丁只是练习听令前进后退,左转右转等简单动作,主要是熟悉军队号令,而老兵们操练过后,围拢过来看热闹,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同时也为晚上的行动选择目标。
这是西秦军队里的惯例,没有明确规定,但就是这么流传下来,新丁入营的第二天晚上,会有一个新老兵士的聚会,美其名曰欢迎新丁入伍,但实际上象犯人营里的杀威棒一样,就是个下马威,老兵们变着花样把新兵欺负一遍,从而进一步确立军营里的尊卑关系,新的要敬畏老的,依律听令还不够,还要有心底真正的敬畏,军队里每个兵士都曾挨过这一关,然后再回过头来去欺压后来人,一代又一代,倒是乐在其中。
整整一天,军营里都充斥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新兵入营的第二个晚上,是老兵们的狂欢日,所有人都期待着夜晚的来临,只除了那些新兵,在烈日下操练了一天,被营里老兵们诡异兴奋的眼神一遍遍上下打亮,肖天翼好笑地看着这群新兵蛋子一个个仿佛被猎鹰盯上的兔子一般惴惴不安。胆子小的,象被他看到昨晚躲在拓跋野那个叫何佳树的孩子战战兢兢,垂头缩肩地生怕引人注意。胆大倔强的,象那个小胖子石锦鹏梗着脖子,逮谁瞪谁,一副有种过来单挑的架势。肖天翼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成功吸引了全营的注意,晚上,有他受的。看了看拓跋野,依然低垂着眉眼,神色平静,如果不是过于夺目的容貌,他该是最不起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