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手颇警惕,等掌柜一走,就问:“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宋微唯恐他不相信的样子,慌忙解释道:“是我们玄门弟子证明身份的符文。好汉们扣留了郭老爷派去迎接仙子的保镖,我是仙子长随,他又不认得我,没个凭据怎么成呢?”
想了想,又道:“郭老爷年纪大了,生意人胆子小,只怕受不得惊吓,万一吓出个好歹,后边就不好办了。等会儿见了面,不如我先跟他把事情讲清楚,然后再请好汉把贵上的意思告诉他。好汉看如此可行否?”
宋微的姿态十分之谦卑。一般人对于自己瞧不起的弱小对象,潜意识里就容易上当,总觉得对方不敢骗自己。那杀手点点头,同意了宋微的提议。又见这里间摆设描金焕彩,精美绝伦,果然大富之家;接待的掌柜伙计个个一团和气,毫无功夫在身,更是放了心。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掌柜回来,客套几句,派了个伙计专门送两人。从店铺后边穿出去,上了另一条街,拐两个弯,来到一所精致的宅子里。进去之后,就见穆七爷一身南疆打扮,等在中厅。
宋微不等他开口,踉跄着冲过去跪下,眼含热泪,声音哽咽:“这位一定就是郭老爷了!求郭老爷救救玄青仙子!”
穆七爷是老江湖,又熟悉宋微脾性,虽然不知道他演的哪一处,却十分顺当地往下接戏。将他双手扶住,问道:“出了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宋微站起来:“还请你老找个清静场所,容我细细禀报。”向那杀手行个礼,“有劳好汉稍候。”自己跟着穆七爷,一瘸一拐往里走。
走进里间,立刻不瘸了,蹦起来转个身,偷眼看那杀手动静。就见婢女上了香茶点心,杀手低头闻一闻,忍了一会儿,实在又饿又渴,到底没忍住,坐下开始吃喝。宋微咧嘴一乐,拖着穆七爷直走进内室,确定四周无人,才长吁一口气,伸手往衣兜深处掏啊掏。
穆七爷问:“宋微,这是怎么回事?上回在官驿,你突然不辞而别……”
宋微找出东西,放到桌上,打断他的话,用波斯语急速道:“七爷,那些容后再叙,眼前有件紧急大事,劳七爷听一听。”当即将自己如何结识玄青,如何灵湫遇险,如何设局脱身,简明扼要述说一遍。
末了,拿起桌上那小皮囊,道:“这东西不能拆,但是不是水火不侵的赤露鱼鳔,七爷见多识广,想必能看出来。”
穆七爷接过去捏了捏,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道:“应该没错。赤露鱼鳔因其难得,专以上贡交趾王室。”
宋微又拿起另一样,是个两寸来长的流金青铜凤形符,轻摁凤尾的小机关,倒转过来,推开底部,露出阴刻的印章文字:“玄青上人的真正身份,是明华公主,这上边的印文,乃‘御赐明华公主之印’八个字。”说着,也递到穆七爷手里。
因咸锡皇室偏信玄门,时有宗室子女投身玄门修道,为社稷积福。这样的人往往深得皇家看重。咸锡朝女子地位颇高,受宠信的公主权利有时甚至不输于亲王。故而一位公主身份的女道士,举足轻重。宋微对玄青的来历早有猜测,拿到公主符印,倒不觉得多吃惊。这时拿给穆七爷,把这老江湖吓一大跳是真。
“哦?竟然如此!”穆七爷将凤符握在手里反复看,工艺极为精巧,绝非坊间随便可以做出来的东西。那八字印文虽然古奥繁复,在宋微说出内容后,也大致能辨认出来。在一位咸锡朝百姓心目中,这枚公主符印,比起交趾国王子的赤露鱼鳔,分量自然要重得多。
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去,穆七爷将两件信物在手里掂了掂,还是沉吟着没有说话。
宋微知道他在犹豫。事关重大,片刻间作决定,确乎为难。然而时机稍纵即逝,却等不得他慢慢思量了。于是道:“七爷信不信,是一回事;愿不愿,是另一回事。此事风险极大,七爷若有难处,宋微只求找两个帮手,帮我把外边喝茶的贼人解决了,再借一匹好马,我这就出发,连夜北上,报讯求救。结果如何,且看老天造化。成了,定有七爷一份功劳,不成,也绝连累不到七爷。”
停了停,望着穆七爷,放慢语速:“七爷若是肯出手,重金赎回明华公主,设法拖住交趾国贼人的脚步,待得救兵赶到,就是大功一件。将来lùn_gōng行赏,朝廷嘉奖还在其次,有了这份功劳,穆家商行要入驻京都,岂不是易如反掌?”
西都往京城的商路,一贯由蕃坊索家商行垄断,其他各家人脉关系有限,纵然有心,亦无力插足。要说利润大,哪儿也没有京都钱好挣,真正的销金窟无底洞。毫无疑问,穆家已经垂涎很久了。
再大的风险,也被宋微这句话尽数抵消。
穆七爷不再犹疑,将两件信物交回给宋微,轻拍他肩膀:“年轻人,好能耐。说吧,要七爷怎么做。”
宋微笑了。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凑在一块儿,叽叽咕咕商量细节。
很快谈妥,穆七爷调整好表情,出去见那杀手。叫来一个仆人搀着宋微,可怜兮兮跟在身后。来到中厅,宋微躬着腰道:“郭老爷都知道了,烦请好汉与郭老爷交代,如何赎出仙子。我这个,实在是走不得了,没法陪好汉回去,请好汉见谅。”
在杀手的概念里,宋微这种小白脸,骑马狂奔一整天,站不起身走不动路,正常得很。只要跟紧有钱的大老板,人质都在自己人手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