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在半空的手还是伸长去捏了捏那精琢小脸,“阿秋,我能这么叫你么?”他尽量让自己笑容和善声音温柔,“你年纪还小,就当做些小孩儿的事,田里的事让姨父我这个大人去操心就好……”
“可王家小子不也随他爹一起下地干活……”
这倒是忘了,这里的小孩都早熟得很,才半大的人就能跟着大人一起做重活累活。可刘珀的想法毕竟不同,十岁在他眼里正是享受关爱的年纪,哪有这样做苦力摧残的。他眨眨眼,复又寻了个新理,“可小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在家照顾他才算是帮了姨父一个大忙。”
这个理由挺让人信服,霍临秋想了会儿,终是将镰刀递了出去。刘珀接过东西正想让他回房歇息,却听那孩儿又说,“那我去看看菜地,最近来偷食的鸟儿可多……”
“哎!”你可别折腾咯!刘珀真是被这乖僻小孩打败了,看来想对人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一把捞过那小身板就往屋里走,霍临秋像是被吓到了一路挣扎过去,直到沾上刘珀那大炕还想爬起身来。
“你就乖乖地与小僖一起睡。”瞄瞄他那便宜儿子香到呆的睡相,刘珀直羡慕这小子好福气,“等他醒了你与他吃点东西,再来田里找我。”见人还要反对他又加了句,“不是不让你干活,只是这家里没人管吃食,你是要让姨父在地里作一天都不吃东西不成?”
这回总算是把霍临秋搞定,刘珀又给他压了压被角,才慢慢走出屋子。
去田里的路是凭印象走的,一路上碰见相熟的村人也都招呼几句。不过此时正是农忙,大家也没心情多谈。自家的田地三亩不到,一眼望去却也不小。刘珀随着众人那样脱了罩衣挽好衣袖,下到麦地。随着身体本能弯腰割麦,起初还有些生疏,锋利的刀剑差点划上手指,可这活计毕竟简单,没多时他就已掌握了要领。
日头逐渐高升,六月的太阳早显毒辣,不仅背上同火烤,连脚下的黑土也像那蒸笼似的灼热。就算有记忆作保,刘珀初尝此滋味还是忍不住怨声载道。约莫个把时辰过去,小小的三亩良田只被收了小片,可怜某人已大汗淋漓口干舌燥,这才惊觉自己竟傻得连个壶都没带。
加上头后伤口初愈实在是有些难受,刘珀索性停了活计坐到了田埂上。艳阳晃得他眼花,看着这被金黄黄的作物,想着这两日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的大好青年只觉一阵委屈,恹恹地邋遢着脑袋埋进双臂,他整个儿就萎靡在那不肯动了。
这正自暴自弃着,却听不远处传来叫唤,那“爹亲~”两字叫得当真清脆,激起刘珀些许活力,他循声望去,可不就是自个儿那便宜儿子和那便宜外甥么。霍临秋一手抓着刘小僖的手,一手牵着缰绳,那是家里的老牛套了板车。刘珀看着又是一阵惭愧,看来自己忘带的不只是壶。这丢脸呢,霍临秋他们已走至跟前,刘小僖立时扒到了他怀里,只叫嚷爹为何不带他下地干活,他也是个男子汉。刘珀拧着他的鼻子嘲笑了番他的短手短腿,又接过霍临秋递来的水壶好一通喝,凉水下肚,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他又顺手摸了摸霍临秋的头发以示夸奖,这回是没被躲去,不过微低的小脑袋还是显出了他的不自在,刘珀也不多想,这亲近之事本就得慢慢来,反正他看来是得在此处长住了,调养这么个漂亮懂事的小孩儿也算是对慰劳自己不是?
想到得意处,刘珀又要去捏霍临秋的小脸,这次却被躲了过去,霍临秋跑去牛车上找了另一把镰刀,说着“我去收麦”便一溜烟下了麦地。刘珀看那小孩儿一板一眼地在地里干活,阳光照着他的脸微红,也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不过难得有血气爬上那玉似的脸蛋,他就像那观音座下的童子,实在是个漂亮的。
霍临秋都去做活了刘珀当然不能在歇着,他将看黄牛的“重任”交给刘小僖后便也下了地,再次面朝黑土背朝苍天地劳作,方觉这个儿高也不是好事啊!等忙到午时,太阳已到了头顶,这热头是不能再继续了,刘珀拖着刘小僖和霍临秋去一旁的树下坐着,分吃了那几个窝窝头。他是被晒得没胃口,可也知不吃东西下午就没的力气,这地还没收一半呢。霍临秋大概也是如此,他就着水吃了个窝头便躺在树荫下不动了。到底是个孩子,有心无力总是必然。刘珀也硬塞了两个窝头下肚,趁这时间也得好好躺躺回点精神才行。他们仨就刘小僖一人精力充沛,小娃儿也懂事,知道不该扰着爹爹与哥哥,吃了点东西便一人沿着田埂跑别家耍去了。所幸这村儿不大又是民风淳朴,想走丢个小孩儿也难。
到了未时,刘珀休息了会儿回过劲就又准备下地,一旁的霍临秋刚想跟着一起就又被打发了,“水没了,再去拿点水回来吧。”刘珀将手中的空壶抛给他,“等接了水你去找找小僖,这猴儿大中午的都不知跑哪玩儿去了。”霍临秋无法,只得拿着几个空壶走开。
刘珀望着他走远,心里是一阵长辈关怀宝贝的荣幸劲,可惜霍临秋是被关怀了,他刘珀自个儿却没的人来关心。伸伸胳膊踢踢腿,他重又拿了镰刀下地。一人闷头苦干,约莫到了申时,终于听到那便宜儿子清脆响亮的叫唤。
哪知这刘小僖和霍临秋不仅回来了,还带着王家大叔与另一户陈姓农人。刘珀赶忙迎去,小僖扑到他怀里悄悄说,“爹爹是小僖让叔叔们帮忙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