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
马邦才就生长于这样的时代里,家境殷实使得他一直以来都能够衣食无忧,但,不知道这货是哪根筋搭错了,丢下一句‘不想虚度岁月’就积极响应学校里的号召投笔从戎去了。
二十从军行,如今已有十载。
十载,足以从很大的程度上改变一个人。
白净的双手长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曾经占据了大半个脑海的零碎念头被整合、替换,早在三年之前的他就有能力在患着雪盲的情况下驾驶从世界屋脊上斜掠而过。
若是那时手上的动作有丝毫的偏斜与颤抖,想必自己早已经坠落于白皑皑的雪山之上了吧……?
那段‘盲飞’的经历直到今日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马邦才的梦中,越是追忆他便越觉得这世间存在着一种模模糊糊的规则:若是还没到一件事应该发生的时候,那么这件事便绝不会发生。
就像那件事过后战友与上级对他的评价一样——命不该绝。
那么,自己这条命的终点究竟该会在什么时候呢?
是二十年之后,退伍了的自己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于红绿灯之间迈步走过车道的时候么?
是四十年之后,年老体衰了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数着盐水瓶中滴下的液滴的时候么?
还是就在下一刻?
“啪啪啪!”
配备给飞行员的手枪并非什么高威力武器,甚至手枪中的弹匣都不是满的。
对于飞行员而言在驾驶飞机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下会让他们拔出腰间的手枪,那就是战机迫降、机舱被迫打开、周围群狼环顾之际。
这种情况下,一颗子弹足矣,并非给敌人,而是留给自己。
“一起死吧!!!”
高空的烈风扯碎了充满疯狂意味的怒吼,连射状态下弹夹马上就要空了,在最后一颗子弹出膛的刹那,他的手肘狠狠地撞上了机舱内部侧壁上那枚红色按钮。
“小马同志……!!”
“小马!!”
头盔中的通讯装置处于连线状态,马邦才突然吼出的话语落入了这场行动的每一位参与者的耳中,一时间知晓他的、与他熟识的战友们不禁喊出了声。
热泪与热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涌上了面部。
“再见了……诸位……还有……班长,替我代缴下这个月的·党·费……”
“咔哒!”
按钮已经被触发,马邦才的脸上是一片的无悔。
(听说这次的净网行动很是彻底,为了不被抓进去,请容许我写点歌功颂德的东西……嗯,号子里的伙食很差的说。)
“轰!”
前一刻还是华丽而拉风的战机,后一刻便化作了火球,破碎的机体与浓烟火光混合着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死了么?”
爆炸发生的位置尚在市区,但经过了先前的引导,此刻莫邪所处的位置已经算是在市区周边,底下的居民密度已经大为降低。虽然这里距离预定的击杀点还有一段路,但实际上如果只闹出如此程度的动静就能将目标拿下的话也符合本次行动的利益。
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将目标人物击杀罢了。
然而,这个惊动几乎整个南方空军、让帝都直接下令关照的目标真的有那么容易被终结么?
“咳咳咳……!”
滚滚浓烟之中一道身影急速地倒飞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空际响起。
“真想没想到在这个年月了还有如此的血性男儿!”
倒飞而出的莫邪嘴角处有鲜血溢出,从他落于机背之上到飞机爆炸不过是十几秒之间的事儿,加上飞机驾驶员不要命地朝他开枪、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这下爆炸着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若非爆炸瞬间他全力激发护盾此刻怕是已经成了一具焦尸了。
只是饶是如此,脏腑之间的震颤出血、大脑短时间内的眩晕也还是免不了的。
莫邪抹去了嘴角的血,对于方才做出了自杀式攻击的驾驶员他毫不吝惜赞美之辞,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今晚的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战友的壮烈牺牲必然会激发士气,哀兵必胜,乃是古人证实了无数次的铁则。
“走!”
散漫满天的残骸与烟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遮蔽敌军的视野,对于莫邪而言今晚或许没有任何一个时间点能比此刻更适合逃生。
没错,莫邪败了,面对如此热血的儿郎,即便拼尽全力后的他能将天空中至少三分之一的战机击落,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奋起余力,莫邪附身于一片较大的残骸之内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为小马同志送行!”
天空中,战机们围成了圈子,驾驶员们向着爆炸点敬着礼。
“轰轰轰!”
数枚飞弹从机群中飞出、投入了烟气之中,为马邦才奏响送别的鼓点的同时也算是减少莫邪生还的可能性。
没有人能从方才的爆炸中逃出生天,这几发飞弹只是附加的保险。
“任务完成!撤!”
雷达与卫星监控上都没有检测到目标的踪迹,二十分钟后,待得天空中的烟雾散尽,那片地方连跟毛都没有剩下。
在他们看来本次的任务目标怕是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吧……
战机们在夜空中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幽灵,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春城的上空,今夜的行动将永远留在春城人民的猜想与街头巷尾的口耳相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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