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过后,阳曜抬起小脑袋,看见了曼珠沙华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由于失魂海结界的缘由,花瓣落下的速度很慢,阴森可怖的地府此时此刻看起来就跟仙境一般。
果然,下界比定云天要好上好多……这般景色,在定云天的他是绝不可能看见的。游历世间的青苍天君不能看见,自幼在定云天成长的神也不能看见。
阳曜下意识地往睚眦看了一眼。
睚眦也看到了……不管他被废除神籍的原因是什么,能看见这一幕,都是值得了吧。
睚眦的右手仍抱着他,左手伸出,一片殷红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他金色的眼瞳闪动着,似漾进了水,声音轻如和风。
“天花娉婷下如雨,狻猊座上师子语。”
几不可察的苦涩,却带着甘之如饴的宿命感的叹息,猛地击中了阳曜。
那一刻睚眦的容颜深深地刻入了阳曜的脑海里,平日没有什么表情的睚眦极为用心地注视着手里的花瓣,眼睛很亮,唇角正微微翘起,眼底凝了极深的夜色,如此温柔而专情。
万籁俱寂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耳边只剩下睚眦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阳曜只觉得那一瞬间血液在颤动,剥夺了他的五感,很奇异的,只有睚眦身上传来的暖暖的温度。
很久之后,阳曜才回过神来,金色的眸子沉了下来。
睚眦也许,真的动情了。
他不可能回到定云天了。
阳曜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苦涩的,迷茫的,还有羡慕。他原以为整个定云天睚眦是最不可能拥有感情的,而再也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加清楚他内心炽热的沦陷。
是能将理智焚化的热度。
比他的地狱业火更加灼人。
他忽然很多话想跟睚眦说,却碍于现在猫儿的形态没能说出口。百年后,阳曜回想起这时的事,都忍不住想,如果说了的话,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他还是没有说,只能静静地凝视着睚眦。
那是一场无望的爱恋。
他从睚眦的眼中读出了。
他不知道是谁如此幸运,能得到定云天最冷情的神的垂青,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残忍,拒绝了他这么激烈虔诚,不顾一切的着迷。
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那都是凡人的臆造,没有体会过神压倒性的力量,根本没有资格说出那样不负责任的话的。
别说是修仙者,神的力量是整个天界所顶礼膜拜的。
成神,是万物的至高理想。
“到了。”应龙长啸,打断了阳曜的沉思,语气中针对着某人威胁道。
“……”神在龙背上,不得不低头。
“喵呜~”阳曜从睚眦的怀里滚了出来,睚眦伸手去抓他,猫没抓到,倒是有凉凉的东西在手里了。
死小鬼还想抓他?早两百年了还!阳曜用猫眼瞪了睚眦和应龙一眼,脸上写满了“利用完了你们快滚吧”的得瑟,看得应龙都要给定云天的神烧根香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水土才养出这样的神啊……
再看自己的主人睚眦,看着那傻乎乎的狻猊殿下乐呵乐呵地跑掉了,眼睛还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眼神腻歪得都成什么样了……
应龙有点想辞职了。
再说那边的阳曜,一路狂奔出睚眦的视线之后,变回了人形,然后虚脱地靠在一旁的大树下歇息。
神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一个废柴的时候。
只是化作猫形的阳曜渡过失魂海之后就已经被损害得很严重,失魂海看似平静,却非常怪异,当有各界的神仙妖魔在上空使用法力的时候,就会吸食他们的法力。所以平常人都不自己飞渡失魂海,只有他弟弟睚眦那牛哄哄的大神才这么不怕死。
艺高人胆大嘛,他懂。像睚眦那样的神就是人间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又可恨又可恶。
提问时间到!比起“别人家的孩子”,更可怕的是什么?
阳曜自己举手自己回答:“就是自己家的弟弟!”
天哪,他都不想说了,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既生狻猊,何生睚眦!
“狻猊殿下,请你好好修炼吧。”在阳曜躺下位置的树荫旁,一团火焰燃起,幻化成一个外表六七岁的小女孩,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身穿海棠红暗纹刻丝云锦衫子,小手正拍着杏白底祥云纹襦裙。
阳曜半睁眼睛,手指戳了戳她气鼓鼓的包子脸,随手在怀里掏了根刚才在集市买的冰糖葫芦给她:“行了行了,别吵我休息。”
“狻猊殿下!扶桑可是神兽,不是大街上随便用糖就能打发的小女孩!”她气哼哼地说道,手却接过了阳曜的糖葫芦。
“小扶桑,你安静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阳曜翻了个身,低低沉沉地说道。
“狻猊殿下,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啊……”扶桑捅捅他的腰,蹲下来化成凤凰的形态,匍匐在他身边,把脑袋埋在羽毛里闭目养神。
路过树下的两人的睚眦和应龙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
金色的眼眸掠过阳曜身上的古香缎蟒袍,顿了顿,那一贯冰冷无温度的眼眸仿佛是晨曦里的露水,矜持贵气的笑意染上了眉梢,柔和了他那生杀予夺的霸道之气。
睚眦指尖闪过水色的光芒,为熟睡的阳曜周围设下结界。扶桑抬起赤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红色的翅膀化作一只小手,摊在他面前,无声地说:“糖。”
应龙颤颤巍巍地看向主人,果然,素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