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早有意北府军,郗愔不可能轻易放手。
两人稍有动作就可能引来朝廷动-荡,自然不好对掐,庾氏自投罗网,正好成为双方角力的棋子。
“且看吧。”谢安叹息一声。
本以为北伐之前桓元子不会轻易动庾氏。哪里想到,庾邈派人截杀桓容,闹到京口的地界,引来郗方回的怒火。
双方合力碾压,彼此斗法,无论哪一方胜出,庾氏都将彻底瓦解。
消息传入后-宫,庾皇后僵硬的坐在内殿,一动不动,仿佛成为一尊雕塑。褚太后没心思安慰她,遣宦者往桓府送信,请南康公主入台城一见。
“究竟是怎么个章程,会不会危及到天子,总要弄个清楚。”
南康公主早有预料,当日便随宦者入宫,关门同褚太后密谈。
比起上次见面,褚太后鬓边白霜更甚,眼角和嘴角的细纹脂粉都遮不住。
“南康,你实话告诉我,桓元子究竟是什么打算?”
“我早和太后说过,那老奴不可信。”南康公主正身端坐,碰也不碰面前的茶盏,冷淡道,“撇开庾希和庾邈自寻死路,庾倩和庾柔可没得罪他,结果呢?”
南康公主对庾氏厌恶已极,提起几人均直呼其名,未有一人称字。
“可是……”褚太后还想安慰自己,面对南康公主的冷笑,幻想很快被戳破。
“今日,我可以同太后保证,明年那老奴北伐不成,皇姓或许还为司马。假设成了,哪怕只夺回一县之地,你且看,朝中再无人能挡他。谢安石不行,王文度不行,咱们那位堂叔同样靠不住!”
褚太后瞬间沉默,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南康,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念想?”
“太后既然问我,我总要实话实说。”南康公主表情不变,除了桓容和李夫人,再难有人和事能轻易打动她,“太后请我入台城,总不会想听假话。”
姑嫂两人对坐,南康公主愈发冷淡,褚太后唯有苦笑。
太和三年,十一月乙巳,庾倩庾柔先后被捉拿归京,押入大牢候审。
两人得知罪名,均是大惊失色。
他们压根和新蔡王不熟,怎么会撺掇这位谋反?要是有这个心,会稽王分明更加合适!毕竟庾邈在王府做参军,庾氏和会稽王的关系远远好过其他诸侯王。
会稽王?庾邈?
想到这里,两人犹如被惊雷击中,脸色骤变。
“庾邈!庾希!”
明白自己肯定是遭了无妄之灾,庾倩和庾柔既恨且悔。
悔的是没有早下决心,和庾友一样同坑人的兄弟划清界限。恨的是庾希和庾邈看不清形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动手捋虎须惹上不该惹的人物,硬往死路上走!
他们死不要紧,为何要带累自己?!冤有头债有主,闯祸的是那两个,怎么要断头的反而是自己!
两人心怀怨气,对庾希两人的恨意竟超过了桓温。
京城风起云涌,远在盐渎的桓容却忙着清点盐粮库存,招收流民大兴土木,改造颓败的西城。
秦璟将要启程,临行前一日特地寻上桓容,言有礼物相赠。
“秦兄美意,容受之有愧。”
先有李斯真迹,后有青铜古剑,每样都是价值连城,桓容总有几分过意不去。珍珠价值虽高,到底不比先秦古物。一旦数量多了,价值更会下降。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回赠?
人情不好欠,得礼太重同样是个问题。
难不成真要北上秦氏坞堡,给秦璟绘制完整的舆图?
“容弟不必客气。”
秦璟笑了笑,请桓容行到院中,口中打起一声呼哨。数息之后,空中陡然传来响亮的鹰鸣。
“噍——”
桓容抬起头,发现一只黑褐色的苍鹰盘旋在云间,瞅准秦璟的位置,双翼振动数下,俯冲下落。
鹰翼展开将近成-人两臂,俯冲时带起一阵强烈的气流,桓容不禁半眯起双眼,鬓边的发随风飞起。
秦璟举起罩着狼皮的右臂,苍鹰稳稳落下。
提起狼皮,桓容又是一阵怨念。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秦璟停留盐渎不到半月,除了每日同石劭商讨商路,遇着机会就要拐带桓容北上,竟还有空闲到林中猎杀两匹灰狼!
两匹狼均被利箭贯-穿眼窝,身上的皮毛半点不损。
秦璟令健仆硝制之后,一件制成护袖,另一件则赠与桓容,现在就铺在后堂内室,冬日正好垫脚。
苍鹰亲昵的蹭了蹭秦璟的侧脸,叼走秦璟左手递来的一条狼肉。吃得高兴了还挺起胸脯,腹羽变得蓬松,发出两声压根不似猛禽的叫声。
桓容看得好奇,不考虑体型,这哪里像鹰,简直就是只宠物鹦鹉!
“自盐渎往洛州几百里,往来传递消息不便。我将此鹰留给容弟,方便往来传讯。”
“送给我?”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