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塔尼瑟尔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出声。”
伊森只好闭上嘴,他仍然不敢乱动,也不敢去接触塔尼瑟尔。他们就这样相对而坐,承担着同样的痛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漫长得像几个世纪。当那痛感终于渐渐消减,当伊森后颈黑色的纹路终于如同枯萎的根系一般迅速萎缩减淡,塔尼瑟尔终于合上了他的第三只眼,衣衫已经彻底被汗液湿透了。而伊森更是虚脱一样仰倒在沙发上,大张着嘴喘着气,眼神中一片空茫。
塔尼瑟尔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到沙发上将伊森的身体推转过去,掀开他的衣领查看着他的后颈。那些黑色纹路几乎不见了,只剩下一小条细细的黑线埋在发际线处。
“看来起作用了。”塔尼瑟尔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安心。他低笑一声,“我看你大概也不想一次性接种掉剩下的把四只针剂了吧?”
伊森也低笑起来,努力转回身体,侧脸望着祭司,“我改主意了,我还是变成熵神算了。”
两个人就这样瘫在沙发上,侧脸对望着傻笑起来。整个事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但伊森就是想笑,而且停不下来。他伸手擦着湿漉漉鬓角,拨开被汗液沾湿的发丝,“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他妈倒霉的?好好的只是想谈个对象,谈着谈着就谈进了禁城,一进来就被送去了红地球那种鬼地方,还被感染了。真可惜禁城里不让买□□。”
塔尼瑟尔勾起嘴角,“可是你遇见了我啊?”
“……遇见你有什么好开心的?”伊森嘴硬。
塔尼瑟尔漂亮的眸子斜斜瞥了他一眼,”你每次见我都很开心的样子啊?”
“你知道人类心理学上管你这叫自恋型人格吗?”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转移话题对象吗?”
伊森再次低笑几声,然后缓缓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祭司那线条流畅优美的侧脸,“你干嘛要这么帮我?”
“我说过你对我很重要。”
“我的天锒星血统吗?我相信,如果你要找的话,应该也能找到别人吧?而且我现在已经变异了,说明我的血统也救不了我啊。”
塔尼瑟尔摇摇头,“你们人类大概不会相信我们相信的东西,不过对于我们伊芙人来说,有一种超越理性的直觉一直在引导着我们的行为,我们叫它超感。我的超感告诉我,你就是我需要的人。”
“……你说得对,我是理解不了……”
“没什么需要理解的。序神宇宙总是会给你一种错觉,万事万物的发生都要有原因,有结果。但实际上在熵神的世界里,或许一件事情发生并没有任何原因,它就是发生了而已。”塔尼瑟尔也转过脸来望着他,“你没必要去尝试理解任何东西,也没必要尝试去控制任何东西,活在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会让你轻松很多。”
“活在当下?哈哈哈,说起来倒是简单啊。”伊森呢喃着,“我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怪物。”
“我七岁以前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星际旅行商人,专门贩卖玩具的那种。后来七岁的时候我被每隔几个月都会来看我的一个叔叔接进了弥萨帝宫,原来那个叔叔是伊芙星大公,而我是他的私生子。他的原配夫人病死后没给他留下任何子嗣,于是我被指认为他的继承人。从那时起我一直以为自己会继承他的封号,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为了能够接触到序神之卵给我那病危的父亲续|命,我自愿接受了净魂仪式,成为了祭司。”
伊森睁大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听塔尼瑟尔讲过关于他自己的事,而祭司总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好像他生来就是祭司一样掌控全局,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塔尼瑟尔在成为祭司之前可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塔尼瑟尔看着他震惊的脸,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有些疲惫的笑容,“你看,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你救活你父亲了么?”
“没有。”简单的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塔尼瑟尔轻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为了救活父亲,在青春年华抛弃世俗生活,将身心献给神,却终是一场空。
怪不得他总是和印象中其他的伊芙祭司不太一样,怪不得他总是那么离经叛道。也不知道看着父亲咽气的他,在那一瞬是否有后悔自己不顾一切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