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猜的也不一定对。他希望他猜的不对。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准得惊人。
那个迷你空间站是独立在第十空间站之外的纺轮型建筑,漂浮在汪洋星海之中缓慢旋转着。他们被送入期中后飞船便飞走了,整个空间站设施完备,该有的服务机器人一样不少。主电脑名叫“莱姆”,是一道十分平和的男中音,一进来就给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吃惯了压缩面包的伊森看着满桌的烤鹅、炖菜、浓汤、土豆泥,甚至还有一瓶瓶的葡萄酒,莫名有种在吃最后一餐的不祥预感。其他非人们都欢呼一声,吹着口哨纷纷在长桌两旁落座。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一个个狼吞虎咽,不停将东西塞到嘴里。大概是因为在禁城吃饭吃习惯了,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吃好,多半会被心情不好的警卫们借故惩罚。
正当非人们满嘴食物的时候,墙壁上现出了灰毛无表情的脸,”现在大门已经封闭,等到实验结束后自然会重新打开。每隔半个小时会有人跟你们确认空间站内的情况。你们可以随意使用空间站里的设备,但是不允许有任何破坏行为。让我看到谁在故意毁坏财物,就等着被电成植物人吧。另外,我不管你们是打架还是交|配,不许出人命。否则,谁捅的篓子,我让他比死还难过。听懂了么!“
非人们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只好乌鲁乌鲁地答应下来。灰毛轻蔑地冷笑一声,眼睛里带着一点兴奋的闪光。他喜欢看着这些牲口一样的非人被当成实验品,尤其是在对方摸不清状况的时候。这种时候,这些牲口常常会做出意想不到的精彩举动。
他尤其想要看着那个叫伊森的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怎么在恐惧中一点点扭曲。
他关掉了通讯器,向后舒坦地靠在椅子上。在他面前的大屏幕上,二十个非人仍然像猪一样在狼吞虎咽着。那个伊森倒是没吃东西,而是四处打量着,有一会儿还看向了摄像头的方向。
那个非人那双绿得不正常的眼睛令他打从心里感觉到某种异样的冲动,暴虐的冲动。
真是一双可憎的眼睛。
旁边的几个参与实验的军人和他聊了起来,打听那些非人平时在禁城里都做些什么,是不是真的像外面的传言那样每天相互砍杀饮血,beta都被当成奴隶,而oa都被当成娼|妓。显然这些传言错的离谱,但灰毛无意纠正它们,只是伸手指着显然坐在长桌首领位置的嘉文说,”这个人以前也当过兵,还参加过天罡远征,退伍回家后发现他的oa父亲由于心脏病突发没有被及时发现死去多时了,而他的oa丈夫则跟他当兵前最好的朋友搞到了一起,还偷偷将他父亲留给他的遗产转移到了他自己的名下供姘头挥霍。愤怒之下情绪失控,拿出他以前在军队里用过的匕首,一刀从那oa的这儿捅进去。”灰毛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珠,“然后又把他的姘头给阉了,割了喉。他被抓住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还在肢|解他的oa。”
那两名军人听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就在此时,另一边的通讯员收到了一个从红地球来的通话请求,请求对象是瓦西列夫。
灰毛有些奇怪地接通了视频,却见大屏幕上出现的竟然是前些日子来禁城参观过的伊芙祭司。
“瓦西列夫下士,”祭司眉头微蹙,表情严肃,开门见山地问,“伊森.埃尔德里奇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灰毛的拳头暗暗攥了起来,他倒是没想到,那个绿眼睛的小子竟然还跟伊芙人有交情。他冷淡地回答,“是。这是上层的决定。”
祭司眼中有一瞬的怒色和烦躁,但还未来得及看清,联络就被切断了。望着一片空茫的屏幕,瓦西列夫心中怒火愈发炽盛,哼了一声,不耐地问道,“为什么还没开始?”
“还有一分钟。”操作员已经各就各位,主脑开始进行最后的倒数计时。
而在纺轮空间站之内,非人们浑然不觉实验即将开始。只是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通过了身体。
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电流,又好像是水波。所有人都停止了吃喝玩笑,空气一时寂静到可怕。
伊森也同样僵住了,他嗅到空气中的味道有了熹微的改变,寒冷之间加入了一丝酸臭味。微弱的空气震动,带着一种熟悉到令他血液冻结的低弱耳鸣声,从四面八方重重推来。
空间站看起来还是之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就是知道,有些东西不大对劲了。
是整个空间站晃动的光线更蓝了一点吗?还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寒冷更深沉了一点?亦或是……似乎墙壁的边角有一些重影?是眼花了吗?
伊森摘掉眼镜用衣袖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但那重影依旧存在,给人晕眩的感觉。他回头看其他非人,他们也都用手抓着桌子,像是头晕一样用力眨着眼睛。
耳鸣声越来越鲜明强烈,地板也仿佛如波纹一样抖动起来,最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抖动,头昏目眩。他慌忙闭上眼睛,用手扶住身旁的墙壁。那眩晕感消失了,可是耳鸣声却依然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然后突然间,所有声音都没有了,耳鸣声也没有了,全都沉寂下来。
伊森睁开眼睛,发现其他的19个同伴还在,但是刚才还满桌的食物,现在竟然全不见了。
连一根骨头、一滴汤汁都没留下。就像那些食物从未存在过一样。
非人们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