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阿玉立在大殿里,虽则他身板瘦弱单薄,却仍旧不影响我将他当做心里真英雄的蓝本,顶天立地。供我日后同其他的草精花仙吹牛扯皮。
我是知道的,四海八荒里,兴许还有许多如我这般的小仙或者小妖。不过即使是在一片其貌不扬,数也数不清的兰草堆里,约莫只有一株叫做夜兮白的伶俐小草才有幸见过这般场景。
阿玉浑身上下,是最最耀眼好看的天光,镶嵌着熠熠银辉,也是黑无常口中的真英雄。
敌军围我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只是现下,气壁里似乎危机重重,殿门外也久不见援兵赶来。白面书生同紫衣美人都没有消息。
阿玉的援兵,现下,似乎只有我一个了。手上擦伤还在流血,兰草我好歹也是小男子汉,就势往头上一抹,看着眼前无形气壁,往后退了几步。
你撞或不撞,它就在那里,看似无形,实则强硬。
抱着今日说不得便要磕死在此的想法,我朝着结界气壁上狠狠撞了过去。
迎面那一刻,疼得我眼冒金星的同时,好歹这结界总算大发慈悲一把,似乎波动了几下,便顷刻消散无踪了。临了,我瞧见方才抹在额头上的血似乎因为这一撞,粘在了结界上,气壁消失的同时,红光一闪而没。
前头的阿玉似乎也发觉这一变故,回头来瞧我,眼睛里有些疑惑。
我自是激动得很,迈开了两条小胖腿便朝他跑去。他眼睛里的疑惑突然变成了怒意,又迅速消失。
我的后领子被擒住,滚圆身子也被提了起来,勉力转头一看,却是那杀千刀的铜铃眼。
阻挡别家亲人团圆,你生儿子会没屁/眼的!
铜铃眼似乎也很是惊异,似笑非笑,原本一张关公脸此时更丑了,“老九,是天也眷顾你呢,我献了无数魂魄的阴阳两仪阵,居然被这小崽子阴差阳错撞破生门,小崽子身上居然有那人的大乘佛气,老九,他到底是谁?”
阿玉听到“那人的大乘佛气”,神情也有些微微的松动,不过有迅速掩了下去,换上他懒散妩媚的笑来。
他轻笑,“你也知,这是上天都眷顾我。”
他悠然,“嘲风,你作为阵眼,假作真时真亦假,此时约莫也受了不小的伤,方才放出残影伤我,现下也不得不露出真身了罢。”
铜铃眼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原来是你在使计诱我出来?老九,这小崽儿还在我手中,你当我毫无筹码?”他的手愈发箍得紧了,我有些呼吸不得。尽管如此,我还是扭过头去,姿势艰难的瞪着铜铃眼,一声不吭,一派“我很有骨气”的模样。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阿玉似乎又笑了起来,好像扣了扣手中的剑,长剑嗡嗡作响的同时,他悠然开了口,这般景况,想来该是好看得很。
“孤家与你,千年血仇,孤家与他,不过几日之缘。嘲风,你莫不是吓糊涂了,分不清缓急轻重?或者你认为,孤家会为了个才认识几日的孩童而放过你么?”
第006章 兵者,诡道也
大殿里一时只剩下了铜铃眼的呼吸声,四周依旧静默,那些舞娘乐师,想是如他刚才所说,被献祭了那什么两仪阵法,偏生我这一撞,恰恰挡了阿玉的劫。鎏金镶宝的君座上,那条怪异大蛇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就要腾飞起来,声裂大地。
我如同身处梦憧一片。
铜铃眼自听完阿玉的话之后,身子便开始抖索了起来,箍住我小脖子的手突然松动了片刻,面色落得极其惨白,如同被瞬间扒光了衣服一般。他不该同阿玉辩话的,光是长相,同他这一身酒囊饭袋的味儿,便注定斗不过阿玉。
铜铃眼嘲风还是冷静了下来,随着他的冷静,是我的小脖子愈发被箍紧起来,小草爷我真后悔,方才怎么不趁机大口喘两声。要知道,被掐死的鬼同吊死鬼的长相极其类似,眼珠暴突,舌头伸长,脖颈扭曲,这一副丑恶模样,想想都瘆人。
铜铃眼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将我往前头一递,咬牙切齿又打肿脸充胖子的威胁阿玉,“老九,你当初追那人不是追得死紧么?被压在十殿之下这么久,想必也不大了解这外间的景况罢。”
约莫是他这脸打得太响,以致于胖子也充得很成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阿玉的声音里有被嘲讽挑起的稍许兴趣,“哦?”他依旧轻轻叩着“枯舟”的剑刃,不再是最初的铮然,平缓又空灵,一如他身上的缠绵悱恻。
“五百年前,那人突然失踪了。”铜铃眼又突然闭口不言,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身后的方向。唔,他颇有说书先生的潜质,连我都被这个前不着调,后不露尾的故事吸引住了。
铜铃眼又颇卖弄的笑了一笑,再开口依旧是一把沧桑的二胡嗓子,“我手上这只小崽子,掂量掂量也不过才几百来岁的仙龄,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寻了他带过来,只是他身上却有那人的佛气,不是很奇怪么?”
铜铃眼又怪笑了一声,“老九,世事怎会如此碰巧,方才阵法生门破了的那一刻,你应当也感觉到了罢?”
二胡乱拉的噪声刚完,我脑后顿觉一阵冷风吹来,卷着刀兵之气,接着眼前一花,铜铃眼改掐为捏,提了我后脖子,摆开身法迅速闪开了那一阵冷风。
我嗅到一股细弱的血腥味儿,抬头一看,却是铜铃眼嘲风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不深,却狰狞得很,皮肉翻卷出来,想是被“枯舟”剑上的戾气划开了。他目眦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