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先生远见卓识,旁人都不及。”钱楚文不敢有失,忙不迭地点头。
唐奕衡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又留了几笔。
钱楚文踮着脚去看那字,看清之后猛地一惊,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教他浑身冰凉通透。
纸上无多,单一个字——
“宸”。
钱楚文晓得这个“宸”字绝对跟唐家本家老三的那个孩子没有半点关系,这个字代表着那个即便已经去世七年、在唐家内外却仍然是忌讳的存在:萧宸。
“宸取北辰之名,”唐奕衡往落地窗外抬头看,眼眸里深沉无光,“这字是我取的。”
钱楚文怔然立着。他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八岁的孩子踮脚趴在婴儿床的边上,亮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指着夜空的星天之枢,对当时的执法堂堂主笑呵呵地说:“萧叔叔,他就叫小宸好不好,做我们唐家的北极星,我会小心地看护他一辈子的……”
如今已经长得劲拔伟岸的男人站在那儿,深蓝的眸子里再不见半点当日的光色,他看着那张宣纸上的那个“宸”,一字一顿:“……我食言了。”
说这话时男人面无表情,却如字字泣血。
钱楚文双腿发软,都快要跪下去,他突然想起今天大宅里莫名传出去的谣言,说唐先生才而立之年,就已有退隐之心。本来他听到时一字也不肯信,这男人是唐家注定的王,生于斯死于斯,何来退隐?
此时他晓得了,男人未必是要退隐,大抵是求死之心已起——他们这些唐家的老人谁也不会觉着意外。七年前还不是唐先生的唐奕衡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跪在那个被烧成废墟的房子面前抱着一具蜷缩佝偻的焦尸痛哭失声、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唐家这一代的根要断在唐奕衡这儿了。
如今万事皆安,他要走,已是推迟七年。
钱楚文双腿发软不是因为家主要寻死,而是他知道,有一笔背了七年的债,临死之前,唐先生要向他讨还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唐奕衡一双深沉的眼眸转向他:“我谨记父亲教诲,与外博弈于内制衡,……连伤他绝他的你们,我都强忍未动。”
话到尾音气息愈发轻微,钱楚文却只觉着凌厉的杀气刺骨扑面,在男人威赫深沉的目光下再支撑不住,钱楚文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倒在男人面前:“唐先生,这么多年来我对唐家尽忠职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愿意交出手里所有权力势力,只求唐先生放我这个颤巍老人回去享一个晚年——我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啊唐先生……”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