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浮肿的脸上现出油腻腻的不怀好意的笑,眼睛眯着一条线,顺着卫老太太掀起的一条缝努力再往里头探了探,似乎是想看什么东西。
隔了片刻,等旁边的人都聚齐了,他脸色才猛然变了:“老太太,不尽然吧?”
他仍旧跨坐在马上,根本动也不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马腹:“我听说,前几天贵府二公子往通州走了一趟?说是查账,不知道怎的,您家最近往通州去的有些频繁啊。”
他仿佛是要一点点耗尽别人的耐心,话说的不紧不慢,话里的恶意却满满:“我还听说,您家管事最近也挺忙的,这可真是有些稀奇,从前我记得您可是老封君,万事不管的.....”
最近果然还是动的太多了。
可曹文的目光大约也从来没有从定北侯府移开过,难怪,对于瓮中鳖,他们总是更想着看猎物如何挣扎求饶,最后心力交瘁的。
卫老太太不动声色朝卫安摇头,也似笑非笑的叹气:“这怎么说的,我们定北侯府查账是坏了您的事了?还是碍了您的眼了?我记得大周朝并没有哪条律法说不叫我们查自家庄子上的账的,怎么,我们庄子上贪掉的那些粮食,莫非跟您有关?”
她看着曹文渐渐从戏谑变得冷凝的脸,嗤笑了一声:“不然您怎么对我们庄子这么关心?”
曹文一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却忽然猛地从腰间抽出软鞭往卫老太太的马车上刮了一鞭子。
卫安早就看着曹文,防着他发难,立即伸手围住卫老太太的腰往前一扑,那放下的帘子就啪嗒一声发出一声撕裂的巨响,飞舞出许多灰尘来。
三老爷终于大怒:“曹大人!我娘可是超品的诰命,您这样当街拦车.....是在羞辱谁?!”
超品的诰命......曹文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在心里慢慢冷笑。
什么超品的诰命?
为她挣来这诰命的定北侯和世子都已经死了,现在的定北侯府是什么?不过就是一条死鱼,他们随时能一榔头敲下去叫她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一条本来就要死的鱼,死了也就死了,居然还妄想着翻身,这就叫人不能原谅了。曹文目光转厉,面上的笑意收敛的干干净净,一脸狰狞的往后一瞥:“怎么?我们锦衣卫做事,居然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了吗?!”
三老爷心里心虚,害怕的心肝都颤抖起来,可是却知道此时更不敢退缩,忍着惧意冷笑一声挡在马车前头:“曹大人这话说的实在是让在下不明白了,我们老太君犯了什么罪,要惊动锦衣卫如此羞辱?!”
曹文微微俯下身子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还在颤动的马车帘子:“到底是为的什么,老太太大约心里是知道的吧?说出来多难看?老太太,不管怎么说,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卫安握着卫老太太的手,心里快速的回想起最近卫瑞做的事还有她们的处理方式,到最后才肯定的摇头:“祖母,我敢肯定,卫瑞是没有留下痕迹的......”
卫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直起腰来整理自己散乱了一些的发髻,朝她点头:“我知道,卫瑞做事从来都是能叫人放心的。只是安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约是最近咱们府里动作太多,让他们起了疑心了,所以他们想着随便给咱们栽赃一个罪名......”
卫老太太不是个天真的人,她很知道曹文的手段。
这种人就是一条毒蛇,一旦缠上了你,就一定要把猎物给弄死以后才会放松警惕。
现在杨庆和就在后头堆满了礼品的第三辆马车上,一旦她再多做些什么,曹文一定会起疑心......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跟曹文去锦衣狱,好像已经没了别的法子。
曹文这个人,现在仗着曹安的势力,向来是无法无天的,没人制的住他。
她低声交代卫安:“不必去临江王府了,等我跟着他走了,你就立即跟你三叔一同回家。”她深深的看了卫安一眼,才紧跟着说:“别怕.....我总有法子让这事了了的,实在不行,曹文逼死了我,他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曹文如果一旦真的连卫老太太也逼死了,那隆庆帝就真的要大发雷霆了,恐怕到时候连曹安也保不住他。
卫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片刻才摇头:“不,祖母,不行的.....锦衣卫的文书会做的天衣无缝,您别那样想,那样不能玉石俱焚。”
她听着外头三老爷渐渐高昂起来的声音,忽然笑了:“等一等,祖母,等一等。”
林三少不是那么蠢的人,沈琛更不是,曹文当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没听见风声,再等一等,那边肯定也会有动静的。
可是卫安怎么也没想到,这回解围的居然不是沈琛也不是林三少,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老爷已经把喉咙都说的快破了,可是曹文这厮竟然油盐不进,还要动手,鞭子已经扬起来了,他认命的双手拦在马车外头,闭上了眼。
不管怎么样,反正绝对不能放任卫老太太不管,否则他自己的官途和前程也就作废了。
怎么都是死的话,当然得选有利的死法。
可是鞭子到底没有摔在他脸上,他听见齐刷刷的吸气声,又有些犹疑的睁开了眼睛,睁开了眼睛才失声喊了一声:“郑王爷!”
郑王怎么会在?!
三老爷目瞪口呆,又回头去看马车,可惜马车帘子垂下来了,挡住了里头卫老太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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