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我想走,我想逃避……我想要丢下所有的人,自私地……一个人去寻找幸福。
他没有动,只是问,走得掉吗?
我摇摇头,反问一句,你说呢?
呵,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低下头来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说,其实,走是很简单的。有一种方法,他也没办法再威胁到我了,小冰转过头来看着我,等我说下去,我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果刀说,只要我一抹脖子,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不动声色,压根儿不吃我这一套,冷冰冰地说,好办法,试试?
我几乎没有迟疑,轻轻把刀子靠在了自己喉咙上,虽然我知道这钝家伙大不了把我的皮肤开个花,要想把气管或者动脉割断还是需要些功力的,但就在我手腕用力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刺痛的压迫,那一瞬间我想,干脆就这样去见耶苏,真的是非常明智又轻松的选择也说不定。
就这么一念之间,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我的手中的刀子突然被很用力地抢了过去,我刚刚睁开眼睛看清楚小冰愤怒的脸,耳光就已经狠狠地落在了我左脸上。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一脚踩在我的手腕上,喘着气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手废了。
我吃力地仰起脸,看见他的手紧紧纂着那把刀子,刀刃已经把他的手拉伤了,血不慌不忙地滴到地毯上,开成星星点点的花朵,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似的,我笑了,说,那么紧张做什么,开个玩笑而已,说完干脆放掉了所有力气,瘫软地躺倒在地上。
他像是快抓狂了,把刀子摔掉,一脚踢在我身上,骂道,贱货,你他妈真是贱到家了!操,你真的是苏锐吗?居然跑到我面前寻死觅活的,跟个娘们儿一样!你离了男人活不了是不是!我真想把你打残废了再说!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仰望他,他骂了一阵像是累了,便来拉我,拽着我的手半天拖不起来,气得他想撞墙,最后他抓着我的衣领,用手把我的脸转过去,他手上的血液暖暖地沾在我脸上,我的泪腺在那瞬间有种被触发的冲动。
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我说,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吗,我现在教你。
……辞职吧,苏锐。
他说完抿了下嘴唇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接着说,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懦弱也好自私也罢,你想逃避就走吧,总比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啊。你今天之后就给我立马辞职,走得远远的,走了就再也别回来,如果那家伙真的对陈旭阳那么做了,没关系,我养他,我可以再回去工作,赚的钱足够付他的医疗费……
我几乎要哭出来,说,小冰,不……他突然用力捧着我的脸,说,闭嘴,你现在听我说!看我乖乖住了口,他才接着说,……我知道现在你没有退路,也没有人能帮你了,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不想看见你变得跟我一个样子,伤够了心,什么都不在乎了,这就叫成熟了吗,放屁!你这样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他说着看了一眼陈旭阳,你现在不用管这家伙了,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欠了他,但他也束缚了你这么久,就算扯平了,今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回家也行,去另外的地方工作也好,干脆把我们都忘了,重新找条路,再慢慢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乐得轻松自在,不是吗?
我摇摇头,你认为我忘得掉吗?他说,你现在觉得困难,但不知不觉有一天你会发觉你想不起我的名字和长相。
我说,但有些事情,忘记了就等于背叛,这很残忍。
小冰笑了笑,如果背叛可以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话,我觉得很值。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是把目光转到了一边,他的脸却开始凑近我,然后突然轻轻吻了上来。
我瑟缩了一下,慌张地想要往后退,他却更进一步地贴紧我,舌头柔软地抚摩着我胆怯的嘴唇,温凉温凉的,我的脑袋倏地一热,眼泪便已经成串地掉落到脸颊上。
他的手滑上我的背,紧紧抱着我,小声说,别误会,我只想给你点勇气。
我的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想要争气点儿不哭出声来,可这一忍几乎要了命,我觉得心脏都快被胸口堵塞的呜咽挤碎了。
我伸出手慢慢回抱着他,我没有想到最后唯一陪在我身边,帮我做出最痛苦的决定的会是他,我的脸紧紧埋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咸涩涌出来,被他的外套吸收进去,变成濡湿的一片。
然后我对他说,我是真的不想走……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周围的人才能容许我留在这里……
他摸着我的头发,大言不惭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个烂地方是在耽误你青春岁月,不留你怎么?你还非要一棵树上吊死?你听我的,明天就去抄他鱿鱼,我量那姓刘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你。
我紧闭上眼睛,拉住他的衣服一直摇头。
要得到抛弃一切的勇气其实不难,人是可以在下意识之间狠心做到任何事情的。只是很久很久后的一天,当我回想起现在的遗憾时,每件事情的脉络都还清晰可见,但曾经心心念念着的人却不知道身在何方,是死是活,那种落寞之感足够让人欲哭无泪。 我记不清楚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