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三,这个你一说起,我也觉得很委屈,我们的通知单没有迟,电子档为证,事实是第一次发的书面通知被你撕了,你还用压路机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次天我们重新补了一次,至于你们是几天后‘选择’收到的,我就不太清楚了。综上,我觉得你说‘沉降是因为我们不按时发通知单’这个‘可能性’不成立。”
自己说一句常远能说十句,而且他根本不停顿,这幅伶牙俐齿让张立伟的舅舅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他脑子里塞满了一二三,已经累到无法思考了。
短暂的沉默无限拉高了监理这边的辩证优势,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对峙可以收尾的时候,张立伟忽然发了话,他看着常远,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常工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记的这些日期、事件什么的都准吗?我听人说你得了一种叫什么什么可夫的综合症,会记忆错乱的那种。”
邵博闻浑身一震,立刻去看常远的反应,这是他一直在努力淡化和隐藏的秘密,不愿意感受到与众不同的压力。
社会中的每个人,观念与行为都无法脱离群体的引导,假以时日人会变得越来越像,每个人,都将是我,这就是所谓的从众效应。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剧透:小远没事,不要担心,他即将成为一个爸爸。
第53章
你被人当众揭过短吗?那种被迫沦为小丑式焦点的感觉是尴尬还是恼怒?
你被人恶意揣度过吗?那些无中生有、扭曲是非的言论是否如跗骨之蛆?
你被人踩中过痛脚吗?深埋在心里的秘密被挖起,有没有让你方寸大乱?
在你的一生中,有没有陷入过这样一个境地,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你,而他们眼中毫无善意,你是一段猴戏、一个笑柄或者一个话题,而目所能及之处众叛亲离。
这些感觉,常远内心都经历过,那时他脑内有个脆弱的世界,世界中心的他不堪一击。
此刻他坐在会议室里,因为从来没想过张立伟会知道这件事,一听之下愣了个结结实实。
他皮肤白,此情此景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其他,别人看他就觉得脸色苍白,神色间没有愤怒和疑惑,不像是遭遇了污蔑或被开了玩笑,就是一种很纯粹的、所料未及震惊。
会议室中的人开始交头接耳,那种被刻意压低、让人听不清却又不得不听见的交谈声如同某种无形的铰链,铺得空气里都是天罗地网。
从他们满脸新奇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此刻在想的不是“不可能,常工看着不像”,而是“我天他居然记忆错乱?”
在夺人视野的爆炸性信息面前,大众会暂时性地忘却理性的思考能力,选择将事件的浪潮推至逆向,越是违背常规,就越是让每天重复相同生活的普通人倍感新鲜和刺激。
有些事对于当事人重若千钧,于路人甲却不过是三两次茶余饭后,他们一定会忘记,并且未曾察觉流言蜚语甚于刀枪剑戟。
常远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这趟出行的火车上,万千思绪如同道旁的景色一样纷至沓来,瞬间进入又奔出视野,大都来不及看清,只有一些模糊的残影。他不知道这些念头纷纷涌起的意义,只是心里多了一种阅历似的基调,用以迎接来自远方的风雨飘摇。
张立伟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窗外落日熔金,离今天结束还很早,可是谁都知道新的一天会在之后开始。
常远垂下眼皮,心想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沉默通常有两种导向,一是默认,二是要搞大事,邵博闻倒不怕他搞大事,他就是怕常远默认。
恐惧真正的来源从来不是别人,所以人们在面对同一种险境时才会有不同的反应,又如陈年的伤疤仍然会痛,从医学的角度它已经痊愈,痛的其实是伤者的心理。无论如何,世界给你和别人的没有差别,都是一个结局,而判定其是好是坏则各随人心,态度决定成败是一句返璞归真的哲言。
邵博闻没有体验过记忆障碍,所以他无法感同身受,他的一切思想套在常远身上都不合适,他知道的是这人非常介意这件事,介意到多年下来故意躲开社交,活成一只蜗牛。
独自生活也不是不能自得其乐,只是这份清净和自由难免单调,人终究是群居生物,需要抱团取暖。
至于张立伟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邵博闻目光冷肃地从这人身上掠过,心里一时十分生气,除了那谁,还能有谁这么能耐,知道常远八百年前的经历?
不过要算账或是教训都是会后的事,邵博闻此刻是真的有些紧张,常远的侧脸上看着风平浪静,可这种性格隐忍的人善于累积消极情绪,忍无可忍的时候牛角尖那是一钻一个准。
好比他明明能把工作完成得有条有理,对上感情却又对记忆障碍深信不疑,他拒绝哪怕一点点的尝试,因为心里先给自己上了枷锁。
十年前邵博闻领教过他的爆发,如今是不敢将他放养了,谁知道他刚要说话,常远却忽然动了,他的反应不走寻常路,一张嘴先惊天动地地打了一个喷嚏。
大概是生理冲动说来就来,常远自己也毫无防备,打完一个又接了俩,给自己打得前俯后仰的,可打完喷嚏他就像是元神归窍,用手将下巴一撑,抵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我记忆错乱吗?”邵博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