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呆愣住,心如擂鼓。
……
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罗马,人们起床对着神龛祷告时就注意到了。雨雪纷然而落,罗马城像被泼了层牛奶,又像披了层白棉花。雪花见缝插针,但凡裸露的都是白的。
主妇们融化雪水添到饭菜里,感谢来自神明的赐予;男人们光着臂膀挖地窖,将葡萄酒桶冷藏在内。人们欢欣这罕见的雪,在街上建起神像、虔诚地膜拜。孩子们连斗篷也不穿,到处乱窜、欢快地打雪仗。
中庭落满积雪,赫伦没让奴隶清扫。他穿砖红色的斗篷,笔直地站在庭院中央,像雪地里凭空燃烧的一把火,明丽极了。
他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心里一动,轻轻笑起来。
加图索带着妻儿来做客。
他一如既往地一身黑,胖脸笑成一朵花。
苏拉抱着小小的塞涅卡,初为人母的她更加温婉。她的眼睛多了股柔情,好像看谁都是她的宝贝儿子;仿佛世间的一切罪恶,在这双眼睛前都会被原谅。
“赫伦,瞧瞧你可爱的侄子!他已经长大很多了。”
她把塞涅卡捧出来,那团圆圆的襁褓蠕动着。赫伦凑近一看,婴儿已经褪去小老头的壳子,大眼睛十分黑亮,他攥起小拳头,忽闪着眼睛,朝赫伦甜甜一笑。
“抱抱他吧,他看起来很喜欢你!”苏拉微笑着说。
赫伦小心接过婴儿,用手戳了戳他的酒窝,浅浅笑起来。
“噢,快看看我这个傻弟弟吧!”加图索揶揄地笑道,“他看起来比塞涅卡大不了多少,就像个找妈妈要奶吃的小男孩儿!”
“闭嘴!加图索,连塞涅卡都比你像个成年人!”赫伦瞪他一眼。
两人拌了一会嘴,加图索带着苏拉去探望他的姑母。范妮灰暗的脸有了笑容,她表扬苏拉为克劳狄诞出子嗣,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枚祖母绿赠给她,吻了吻塞涅卡的额头。
赫伦准备了丰富的午宴。
壁炉隆隆燃烧,噼里啪啦地响。餐室里热浪翻滚,用餐气氛十分热烈。
沙发间的方桌摆得很满。烤鱼是少不了的,烤睡鼠的肚子里塞满藏红花,麦片粥滴了蜂蜜,用肉桂煎烤的生蚝,还有特地为加图索准备的烤火烈鸟舌。
贵族三人躺着吃饭。苏拉用勺子把米粥弄碎,慢慢地喂塞涅卡;加图索则狼吞虎咽一脸油光,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用脏不少餐巾纸,时不时举起盘子,让奴隶给他添加食物。
“我听姑母说,你最近被密涅瓦女神眷顾了。每天都会读书写作,还练习演讲,挣的钱也全部存起来。”
加图索撕掉烤睡鼠腿,贼笑着说,“怎么,你想通了?是不是想来元老院陪你的表哥了?”
“滚吧!”赫伦攥起餐巾纸朝他砸去,“我只是不想再当个醉生梦死的混蛋!”
加图索哈哈大笑。他笑得太剧烈,拿着睡鼠腿的手不停颤抖,酱汁沾到他脸上,“没想到我还能听到你说这句话……天哪……我还以为你要以懒猪的身份活一辈子!”
他渐渐收敛笑容,放下睡鼠腿,正色道:“不过……我很高兴你能勤奋起来。元老选举时,我会帮助你的。”
赫伦淡淡一笑:“不胜荣幸。”
塞涅卡被米汁呛住,急促地咳起来,口水流到短胖的脖子里,小脸憋得通红。苏拉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半天才消停。
“一定是米粥太烫了!苏拉,你应该先试试温度。”加图索盯着妻子说。
“噢,是我太大意了。”苏拉有点羞愧,“一直是奴隶给他喂饭,我照顾他的经验真是太少了……”
“没关系。你可以先喂我一口,再喂给塞涅卡。我可以帮你试温度。”加图索浅浅笑起来,别有用意地说。
“加图索,苏拉也有舌头,也能试温度。”赫伦瞥他一眼。
加图索忍俊不禁。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望向赫伦的眼睛带有怜悯,尽管他的微笑显得并不怎么友好。
“我的表弟啊!这是我第二次见识你的迟钝了!”他从鼻孔里嗤笑,“你这辈子大概会与爱情无缘了!神明啊,但愿您能大发慈悲、可怜可怜这个外表华丽的傻瓜吧……”
“加图索!你吃掉了我50个第纳尔的火烈鸟舌,要骂我也应该从沙发上下去后再骂!”赫伦气恼地说。
加图索非常自觉地闭嘴。他看了赫伦一会,发出轻微的叹息,用餐的速度也慢了不少,连最爱的火烈鸟舌都不怎么拿了。
餐局一时显得安静,只有塞涅卡咿咿呀呀的叫唤声,以及刀叉碰触餐盘的声响。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给你带来一件好事,就像上次的丝绸生意那样。”许久,加图索才重新开口。
“说吧。”
“卡普亚下了很大的雪,这是十年内都没有的事,是神明赐予的福泽!”加图索说,“我想带苏拉和塞涅卡沾沾福泽。当然,还有我的傻表弟……”
赫伦放下餐具,“卡普亚?”
“没错。据说那里的房屋是木头做的,可不像大理石这么冰冷!”加图索比划着,“马上就到元老院选举了,你可以去那里祈求神明的眷顾,请求他庇护你仕途顺利!”
赫伦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他打算带卢卡斯一起去。
午宴结束时已是傍晚。赫伦尽到主人的职责,亲自将夫妻俩送到门口。加图索先扶苏拉上了马车。
他紧了紧斗篷,拉过赫伦的手做贴面礼。他一直盯着他,眼珠左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