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顺望向梁思。
梁思淡笑:“老人家,您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您孙儿的朋友。”
老妪笑道:“老妪眼睛虽不好,但是这辨认的功力特别厉害,你们这腰间佩的东西别人都没有,每次孙儿带朋友回来,那些朋友身上就有。”
她指的是锦绶,众人都是目光倏地一炬。
这边老妪提着茶壶来到吉通面前,道:“这位客人怎么一直咳嗽?你尝尝老妪自己采的茶叶,保管你啊,清洌润喉,立刻不咳了。”
吉通望见杯子底有一层厚厚没有洗干净的茶垢,蹙了蹙眉,原本不准备喝,但见梁思与锦衣卫都喝了,他犹豫了一会,端起来喝了。
梁思问:“这屋中就您和孙儿一起住?”
老妪点点头坐在矮木椅上:“他爹娘死的早,就留他一根独苗,我们祖孙俩一直相依为命,哎,这世道,日子不好过,最近一两年才好了一些,多亏孙儿那些朋友平时接济他……”
苏顺:“他去哪了?”
老妪眼中有些泪意:“三天前,他那些朋友约他出去办事,他匆匆就走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没有回答,哎……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吃好喝好……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出去这么久……”
梁思沉声:“你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事吗?”
老妪摇摇头,然后兀自嘀咕着孙儿有没有吃好喝好些什么,破败的屋中就在她身后,将她孤单的身影笼罩的有些凄凉。她坐在那儿,仿佛能一直坐下去,目光浑浊的望着门口。
苏顺望了望梁思,意思是要不要告诉她您的孙儿犯了法,或者带她去北镇抚司调查。
锦衣卫不言,吉通喝着茶,不咳了却也不说话,一改以往刻薄不耐烦,只是兀自递给了梁思一个眼神,是你向陛下请愿调查的你自己看着办。
梁思道:“老人家,您上次见到李八仙的朋友佩的这东西是什么颜色?”梁思指了指腰间系着璞玉的锦绶,五品官由黄、绿、赤、紫四色织成盘雕花,下结青丝网,用金银来镀,非常的精妙绝伦、炫彩夺目。
老妪想了想,眯眼看着苏顺等人踌躇道:“与他们带的有点像,只是好像少了一种颜色,没有红色……”
苏顺等人是从七品,由黄、绿、赤织成练雀三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锦绶上面镀着一层薄薄的银色。少了赤色,那么只能是八|九品阶的。
梁思点了点头。
微微坐了一会,梁思和锦衣卫拱手告辞。
老妪一直将众人送到门口,梁思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送,老妪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一个西瓜,是锦衣卫推辞许久都没能如愿才接受。
吉通望着破旧的门阖上,不咸不淡道了一句:“按照律法,应当将她带往顺天府严加调查,也许包庇私藏也说不定。”
梁思望了他一眼:“吉大人为何不如此?”
吉通不说话了,胖胖的身子在狭窄的小巷显格外拥挤,半响,他道:“出了徇私舞弊的事,少不了翰林院和内阁沆瀣一气,你知道你这一查,会查出多少人吗?查到哪个人头上吗?”
吉通说完,似乎也不期盼梁思回答,蹒跚着步子挤出了小巷。
第二天,梁思上门去敲吉通的门,原本以为吉通无事要么就呼呼大睡要么逗孙儿,竟然在案台上整理卷宗。
吉通面色一反常态的严肃:“六年前也发生了一场科举舞弊案。苏州的来的两个才子事先知道了考题,被人举报,后来审查其中一名人承认作弊,我顺着他指认的人去翰林院找,却发现这人三天前已经暴毙,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些线索,查了很多人,要么死了要么就离奇失踪了。
当时圣上还没有登基,先帝对此事决不容忍,当年所有牵扯到此事的人全部被关押候审,一关就是一年,因为一直查不到人,先帝当时身体也极不好,就命令放了这些人,那两个进士也被放出,只判削除仕籍,永不录取。”
梁思道:“你怀疑这次的舞弊案与六年前的是同一伙人?”
吉通沉默不言,梁思在看他手中的卷宗,看到那涉嫌作弊二人中有“唐寅”二字,心中一激动,就听吉通道:“你知道牟斌吗?”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梁思点头,一边认真看着卷宗。
吉通也点头:“当年的科举舞弊案,是他主负责,顺天府从旁协助,他为人……”
吉通看了一眼梁思,哀叹,“我与他相交数年,也是非常的清正耿直,虽然先帝当时身体极不好以无力再追究此事,他仍然没有放弃,一直暗中调查,直至先帝死后……有一次他派人叫我去北镇抚司,说找到了当年的关键人物,我当时有事,没有及时赶过去,过了几天才想起来赶过去,他……”
吉通停住了,声音低哑。
梁思抬头,吉通忍痛道:“他已经死在诏狱中,全身没有一处好肉,朝廷判下来的罪是他结党营私,意图造反……”
前任指挥使梁思也是听那些锦衣卫很避讳很隐晦的说过一言两语,还听说正是因为前任指挥使下场太惨,尸骨无存,所以后来升为正指挥使的副指挥使,也就是现在的石文义,一直很担惊受怕,造成现在锦衣卫在他手下碌碌无为、日渐衰败。他还发动心思渐渐向三厂靠拢,企图庇佑,造成了现在一群太监很瞧不起锦衣卫。
梁思顿了顿,看完卷宗,道:“依大人看,我们现今应该从哪方面入手?牟斌死前说的关键人物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