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已被你搅得乱成一锅粥,你却这大牢中大快朵颐。柘析白马,你未免太过安心了吧!”
白马听到来人喊话,忽然一愣,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他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自己重伤的天山双刀客阿九。
才几日过去,阿九的伤势竟已见好,但毕竟伤筋断骨,她的手已不如从前灵活,方才在外头一阵拼杀,眼下已露出难掩的疲态。她又穿上了一身黑衣,头戴黑色布巾,只露出一小片苍白如雪的皮肤,以及一双湛蓝的眼睛。
白马很是纳闷,边吃边问:“你来做什么?你打不过我的。”
阿九哂笑,道:“你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竟还故作镇定,吃你的断头饭!你夺我宝刀、毁我一臂,以为我不会报复?我给你下了毒,此番前来,为的就亲眼看你肠穿肚烂的。”
白马同岑非鱼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由于太过好笑,他们甚至不忍心笑出声来,怕令阿九无地自容。
白马不以为意,道:“断头饭最是好吃,若这真是我此生最后一顿饭,我更要多吃些才行。”反正自己吃过“玉壶冰”,已然百毒不侵。
岑非鱼在白马脑袋顶上轻轻一敲,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阿九怒极反笑,因见岑非鱼一夫当关,自知决计打不过他们,才按捺住不出手,恨恨地盯着白马看了好一阵。
岑非鱼见了阿九的眼神,莫名觉得极为不爽,仿佛她多看白马一眼,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没好气地嚷嚷起来:“他是老子的,你看什么看?老子许你看了么?有话说、有屁放,无事就滚回姓孟的身边去,老子不欺负女人。”
阿九只看着白马,根本不理会岑非鱼。如此过了片刻,终于把白马看得汗毛倒竖。
白马实在按捺不住,问她:“这位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年,你虽曾追杀我和三叔,但毕竟没有伤及我们性命,一报还一报,你的同伴被我杀了一个,你的手也已被我弄伤,我就不再同你计较。他人我查明族人中毒的事,若发现有你们天山派掺和,定会再找你算账。你若无事,便请离开罢。”
阿九忽然问了一句:“柘析白马,你是胡人还是汉人?”
白马莫名其妙,道:“我只是一个人,正道直行,无愧于心。我是胡是汉,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人,生在何处,长在何处?”
“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阿九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白马觉得阿九意有所指,却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思索间,没有注意到阿九行至大牢门边,忽然从抬手,朝他射出一支带有毒囊的短箭。
短箭一脱手,阿九便闪身逃脱。
岑非鱼生怕白马中招,想也不想,运起“金钟罩”的内功,将手掌变得坚硬如铁,一把抓住暗箭。
可谁都没料到,那毒囊上另有机关,只待短箭停止前行,它便“砰”地一下自行炸裂开来。其中粉末散在空中,罩住了乙、丙、丁三个牢房,更洒了岑非鱼满头满脸。
“遭,快将毒粉洗去!”
话虽如此,可白马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与自己相邻的乙字牢和丁字牢中,两个同样被药粉洒中的犯人,俱都安然无事,反而更远处牢房中,有几个犯人似有毒发的症状。
白马知道事有蹊跷,推测阿九的药粉没有毒性,然而,他见到岑非鱼那不知死活的模样,心中十分气恼,决定给他个教训。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假装心急上火,抓起早已摆在地上晾凉了的汤锅,照着岑非鱼面门泼去。
岑非鱼被浇了个满头满脸。
白马假装满脸歉意,紧张兮兮地说:“没别的办法了,先用汤水顶顶,你可以什么不适?不是我说你,她射箭就射箭,你抓它做甚?如此冲动,早晚要中招!”他说着说着,不禁真心自责起来,“我吃过‘玉壶冰’,现已百毒不侵。怪我当时冲动,早该将那东西留给你。”
岑非鱼伸出舌头,将鼻尖上沾着的茯苓糕舔掉,劝道:“莫慌。”
白马双目通红,道:“你当中毒是好玩的么?”
岑非鱼不敢再卖关子,道:“这不是毒。”
白马明知故问:“你怎知道?”
岑非鱼以眼神示意白马,让他看看其他牢房,道:“他们都中毒了,应当是大理寺的饭食全被人下了毒。”
白马:“说你自己,不要说旁人。”
岑非鱼一抹脸,笑道:“这么多人都已毒发,唯独同你相邻的乙字和丁字牢房中的两个人安然无事,多半是方才吸入了那药粉,才得以解去药性。”
白马:“难道她刚刚是来救我的?为什么?”
岑非鱼笑道:“许是齐王收到风声,派他前来救你?今日咱们在众目睽睽下将了他一军,他算是同赵王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赵王被定罪以前,他不会让你出事。”
白马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先前在擂台上生出的那个荒谬想法,此刻又浮现在白马脑中。然而,他但一想到阿九那因练邪功而变得不人不鬼的面容,想到她当年冷眼旁观羯族被灭,便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自己太过多思多虑,必须多吃几根人参治治。
白马低头思索,两个眸子映着火光,像一湖红绿间杂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