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都是老江湖了, 自然不会像是段誉初出茅庐那般狼狈,路上一应物事打理得清清楚楚,叫风餐露宿了好些日子的段誉好生歇了歇, 寻了驿站送信回家去报了平安, 他本是被鸠摩智从大理抓来江南的, 久未有自己的消息,家里只怕是急坏了。
段誉不怎么喜欢习武, 他连家传的一阳指都不肯学,一身功夫都是稀里糊涂学来的野路子,错漏之处甚多, 虽说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但是等他年纪大了,这些隐患都会一一暴露出来, 成了他的催命符。
因此段誉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练武,也得老老实实地被苏梦枕压着泡在装满药汁子的浴桶里打坐。
他不曾隐瞒过自己的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是何处习得,还画了一幅那传功于他的“神仙姐姐”的小像, 段誉武功学得不怎么样, 于琴棋书画上却是极为精通的, 加之他对那“神仙姐姐”颇有几分痴迷,情注于笔端,画出来的人物更是传神。
仙姿曼妙,冰肌玉骨, 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一对不画而黛远山眉,他还不忘添上仙云漫笼的背景,恍惚当真如神仙中人。
这画中人,苏梦枕一时间没认出来,只觉得和李秋水有几分相似,却又全然不是一人。
他那当街绑了男人进宫逼婚的师妹,装也装不出这般温婉柔美的模样来。
倒是仲彦秋对着画看了半晌,又提笔在纸上描摹一会,道:“是秋水那丫头的妹妹。”
李秋水的妹妹李沧海身子不好,仲彦秋和苏梦枕都是不怎么熟悉的,当年李秋水在山上时李沧海回来看看姐姐,偶然在哪里遇见了也就那么一面之缘,只依稀记得她比李秋水小个两岁,是个温柔和软的小姑娘,低着头不怎么喜欢说话,李秋水离山之后就再没见过,后来听说嫁给了狄青手下的将军,丈夫疼爱又有李秋水撑腰,日子过得颇为和乐。
段誉眼睛一亮,问道:“先生莫不是认识神仙姐姐?”
仲彦秋说道:“倒也不说不上认识,她小的时候曾见过几面而已。”
小的时候,段誉听了脸忍不住皱起来,纠结地计算着仲彦秋的年纪。
他见到神仙姐姐的玉像时,看周围摆设的模样便知那里已经几十年未曾有人来往过,也就是说那玉像起码是几十年前雕刻而成的,仲彦秋又说他见过小时候的神仙姐姐,再怎么算,仲彦秋也不可能如他外表一般二十余岁的模样才是。
段誉又发散联想到了仲彦秋那让鬼灵显形的本事,不禁想着自己莫不是真的碰到了仙人不成。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看他的神情,就算仲彦秋当真告诉他自己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他估摸着也会深信不疑。
仲彦秋摇头笑了笑,道:“不过是修炼的功法特殊了些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神神叨叨,你要是肯好好练,七老八十了也不显老。”
他这么笑起来的时候,无形中就淡化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段誉嘿嘿笑着抓抓头发,凑过去同仲彦秋搭起了话。
跟着仲彦秋二人这么几天,他慢慢也摸索到了该如何跟这位冷冷淡淡不好接近的仲兄搭话的技巧,仲彦秋看着少言寡语,但只要认认真真跟他去搭话,他也很少有不应的时候,而且博闻广记学识渊博,即使跟他意见相左也不会发脾气,每每同他聊上几句,段誉就觉得泡在能熏死人的药汁子里打坐几个时辰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然而苏梦枕却是不怎么高兴的。
任谁在外头辛辛苦苦安排行程奔波劳碌忙得半死,回来想抱着人亲热亲热,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应该泡在药汁子里努力练功的臭小子正缠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聊着些不着四六的话题,仲彦秋还温温和和地应了,可不是满肚子怨气。
仲彦秋无奈地看着苏梦枕把段誉赶去隔壁练功,又扭头抱着自己念叨着要给段誉的药里添上个几斤黄连,忍不住哑然失笑,“你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要是叫白愁飞他们见着了,指不定怎么笑你呢。”
苏梦枕眯眼蹭了蹭仲彦秋的脖颈,懒洋洋道:“反正也见不着。”
反正他那些亲朋旧故一个个的都不在身边,况且就算是见着了,白愁飞那把子年纪还孑然一身连半点苗头都没有的单身汉,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要知道就连皇帝都放弃给白愁飞赐婚的念头了。
“见不着你就——”仲彦秋扭头,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梦枕封进了喉咙里,年轻人总是有着让他无法理解的无尽活力,刚刚还一副从外头回来累得要断气的模样,现在就生龙活虎跃跃欲试地想要把他往身后的软榻上带。
仲彦秋惯来是纵着他的,顺着苏梦枕的力道退了两步便倒在了软榻上,后背抵着软榻边上的雕花装饰,说不上多么舒服,苏梦枕的技术倒是进步了不少,纠缠厮磨时也不至于像刚开始那般一不小心就咬破他的嘴角。
苏梦枕吻得热烈,仲彦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争胜心算不上太强,过了最开始那段欺负年轻人的兴味后也就随便苏梦枕去了,一边应付着苏梦枕一边还能分神想点别的事情,注意一下隔壁段誉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段誉同他们就只有一墙之隔,苏梦枕就算想干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仲彦秋也不会让他如愿,因而他很有眼色地见好就收,在仲彦秋皱眉之前他及时的抽身而退,又在仲彦秋脖子上留下一二不甚显眼但短时间也很难消退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