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事情很快就清楚了：爱拉是精灵的后裔，因此被她杀死的马尔文肯定不是龙。审判长下达了无罪判决，奥克海姆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伸出爪子和她握了握。

“俗话说，结局好一切都好，”白龙说，“我很高兴看到这件事以和平告终。我们这些老骨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机会难得，打算接下来一起喝个茶叙叙旧，就不打扰你们了。但是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明天奥克海姆会把你们送回家。”

“什么？为什么是我？”奥克海姆抗议道。显然这不是她的点子。

“那就有劳您了。”爱拉说。

巨龙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竞技场里聊着家长里短，白龙拖着嘟嘟囔囔的奥克海姆加入了其中一群，话题意外的无聊。

“走吧，”尼娅芙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让你洗洗。”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她们在山腰里找到一处泉眼。早春的金雀花已经悄然绽放，消融的冰雪顺着岩壁流下，砸进池子溅起雪白的水花。

爱拉踏进冰凉的泉水，脚趾反射性地蜷缩了起来。

“冷吗？”尼娅芙问。

“没事。”

爱拉缩着身子，往最深处走去，泉水没过她的腰际。她从腿上撕下一块块靴子的碎片，看着它们被水流冲走，蜿蜒着消失在金雀花丛中，感觉就像她身上的某一部分也被冲走了一样。也许的确是这样，今天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忘掉在精灵的国度发生的一切，而且几乎成功了。投身于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担任助教的职务，渐渐的，她不会再在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高大女性身上寻找那张熟悉的脸；夜晚，听着室友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她也不会因快要把她压垮的思念而睁眼到天明；就连那嘴唇和指尖冰冷的触感还有微笑时嘴角的弧度，她都已经快记不清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回来了，那双谜一般的绿眸立刻就在她心中唤起了新的激情，她愿意一生追求隐藏其后的奥秘，哪怕谜底会让她遭受永世的诅咒。

爱拉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极力压抑心中的渴望。她向后退了一步，想到浅一点的地方去，后背却撞上了一具温暖的血肉之躯。

尼娅芙不知何时卸下了盔甲，将裤腿挽起，上身只剩一件薄薄的紧身衬衣，顺势将爱拉环进怀里 。爱拉抬起头望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希望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她想，我可以这么奢望吗？

“你……您不冷吗？”爱拉说，发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这种温度我早就习惯了，我担心的是你。”尼娅芙说，“瞧你，嘴唇都冻紫了。”

她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待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爱拉一直觉得尼娅芙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此时，站在凛冽的泉水中，才深感这份温暖是多么珍贵，让她半步也不想离开。即使是在常年下着雪的、连最顽强的树木也无法把根扎进永不融解的冻土里的苔原之上，只要每天能守在这个人的身边，似乎就不会再畏惧寒风。没过多久，爱拉身上就热乎起来了，并不仅仅是因为分享了尼娅芙的体温。

尼娅芙一只手仍搭在她腰间，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抹掉身上的煤灰。掌心经过之处，□□出白皙的肌肤，因她的触碰而泛起红晕。爱拉心中半是不安半是幸福，这样的幸福是被允许的吗？

很快，爱拉就变得几乎□□了。她不好意思地屈起膝盖，让水没到胸部以上，希望水面上的点点星光能妨碍尼娅芙那毫不掩饰的视线。

尼娅芙笑了。“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没见过luǒ_tǐ。”

“但是我还不习惯被人看啊！”

“迟早要习惯的，”她说着也蹲了下来，掬起一捧水轻轻浇在爱拉头发上，“也得习惯寒冷才行。”

“什么？”

尼娅芙沉默着擦掉爱拉头上的最后一点黑色，哗啦一声站起来，然后扶住爱拉的肩膀用力向上一拉，紧紧抱住了她。爱拉知道，只要自己用力就可以挣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她不想挣脱。

“我已经决定了，”尼娅芙说，“在我得知你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如果这次你活了下来，我就要把你留在身边，说什么也不放弃。哪怕我可能会被民众咒骂，被他们赶下王座，但是和永远见不到你相比，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尼娅芙松开爱拉，直视着她的脸，眼神里写满了认真。“那你呢？告诉我我不是一厢情愿。”

之前，在面对龙的审判的时候，爱拉曾让众神决定自己的命运。命运让她活了下来，让她再次见到苦苦思念的人，还让她知道了那人与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情。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命中注定，为何她会在第一眼就如此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陌生人？

爱拉望着那双比翡翠还要浓郁、比星星还要闪耀、比谜题还要深邃的眼睛，除了一遍遍重复着“我爱你”以外，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但是还没等她说完第三遍，尼娅芙的唇就覆了上来。爱拉积极地回应着她的索求，只求能一窥那深藏于她身与心之中的奥秘。

爱拉在一片被亭亭树盖遮蔽的草地上醒来，身上只裹了一条绿色的斗篷。尼娅芙一肘撑在地上，支着脑袋侧卧在她旁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阳光穿过枝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给人一种半透明的错觉。

爱拉冲她微笑，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很蠢。“你醒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