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差点没扇自己一耳光子,没等里面的人开口,他抢先一步从半块门板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那老大夫本以为他是个落魄的书生,好人家的孩子,却没想到是个腆着脸皮的无赖,气的全身发抖,“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算我瞎了眼。”
医馆的大堂里,有专供病患仰躺的藤椅,萧爻先将背上的慕云深放下,这人已经烧的有些糊涂了,细细碎碎的说些胡话,刚刚那句“果然迂腐”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萧爻又不能跟一个病人计较,只能蔫儿了吧唧的去找老大夫认错。
“先生先生,你行行好,救救我朋友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说给有骨气的人听得,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想着骨气。萧爻一个滑步,“咚”一声跪在老大夫的面前,说着讨饶赔罪,还有自讨苦吃的话。
“只要先生愿意为他治病,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老大夫举着蜡烛,生生看了他好一会儿,萧爻也不敢怠慢,拿出一生中最真挚的目光看回去。烛心在他眼里跳啊跳,等老大夫将头转开的时候,萧爻看什么都带着点橘黄色的光晕。
“小童儿,你这几天练针灸,不是缺个人偶么?有现成的了。”
老大夫将袍袖一挥,有了他这句话,萧爻立即喜上眉梢——愿意惩戒自己,自然愿意救治慕云深,这是相连的条件。
医馆的老大夫迂腐是没错,但是迂腐的人,也普遍重信诺,他端详了一会儿慕云深,再为他号脉。
而萧爻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板凳上,童儿拿着一叠银针,火焰头上烤了烤,全部往他身上扎。
这小娃儿的手艺的确差的很,手里端着本医术,看一眼琢磨一下,然后才敢下针,有时候扎在脉穴上失了分寸,萧爻纵使能忍,也闷哼出声。
本来萧爻的这身打扮,这个面貌,小童子怕的很,几针下去,活生生扎出了血,他才觉得手底下也是个人,慢慢松懈了警惕心,下手也没一开始重了。
萧爻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他的身上也带着伤,虽然都游离于皮肉,但过度的失血也不是一件好事。再者外面很冷,他能被动的保持清醒,而医馆中却点着暖炉,燃着熏香,安逸的像是一个家。连日来的不眠不休拖累了神智,让他昏昏欲睡。
然而越是舒服,萧爻的脑子里却下意识的绷着一根弦,他要照顾好自己和慕云深,至少在回到威远镖局之前,不能分神。
“你朋友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老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跟前,满脸都写着“嗤之以鼻”四个大字,他递给萧爻一碗药,黏糊糊黑漆漆的液体就是看一眼都糟蹋了肠胃,“喝了,补血益气的。”
萧爻看了老大夫一眼,想也不想一饮而尽,他虽然警觉,但也不至于狼心狗肺,妄加揣测。
“多谢先生。”他这会儿,是真正的低眉顺眼,心服口服了。头顶上的三根针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那小童儿抿了抿嘴,眼泪被暖盆烘干了,成了痕迹,这时候却又笑了起来,果然年少,天真浪漫。
“那……先生,我何时能带我朋友离开?”
萧爻狗腿的跟在老大夫后面,盯着他握笔的手,那墨渍因为在当空顿了许久,落下来晕在纸上,老大夫也不在意,字走龙蛇,留了一帖药方。
“那年轻人是威远镖局的少当家吧?”
老大夫将药方拿起来,吹吹干,凌厉的眼神瞥了瞥萧爻,“这镇子上的大夫都去给他看过,你也不必瞒着。”
“不敢……他确实是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