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筝跪坐在李慎身边,将餐盒中的酒菜一一摆到案上,她摆完了才姗姗记起对面的余老头,面上浮过一抹尴尬,匆匆起身道我再去拿。
余老头将她叫住,说自己不饿,不想吃。
李慎闻言,捉着筷子笑,凉凉道:“一把年纪了,跟自己呕什么气?该吃吃,该喝喝,有人关心就坦然受着,心里头记着感恩……小泥猴,你说对不对?”
时隔多年再一次被李慎亲昵的叫了这个外号,吕筝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傻傻看着李慎,半晌,匆忙点点头,说对。
余老头以手扶额,这闺女是叫迷得三魂丢了七魄,眼见没救了。
一顿饭吃完,吕筝也瞧出两人间气氛诡异,便搬来一副象棋,叫两人下着打发时间。她本是好意,却是高估了这两人的业余消遣档次。对李慎而言,打麻将可以,打牌也行,叫他下棋……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吕筝兴冲冲催促两人摆盘开战,半刻钟后,她悻悻然撂下一句‘两个臭棋篓子’,了无兴致的甩袖离去。
李慎用捏麻将子的手势捏着自己的黑马,冲余老头投去鄙夷目光,讥讽道:“就你这样,还当将军呢。”
余老头本就被吕筝那一句‘臭棋篓子’刺红了脸,又听李慎这么讲,顿时大怒,拍案道:“打仗与下棋岂能混为一谈?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你干嘛?你把手给我放下,落子无悔没听过吗?”
李慎冲他翻个白眼。
“我只听过吃碰听胡,谁稀罕你个将军。”
………………
傍晚,雁王宫。
雁城到郢都千里路,快的话开车一天内便能打个来回。使者本人要面见楚王,还要去公会驻郢都的分部办理手续,自然没可能回来的那么快,但算着时间,提前赶回来传消息的人也该到了。
李慎与余老头从始至终没挪过窝,休息了一阵的雁王也回来继续等待,眼见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回报消息的人仍未见踪影,不由叫人揣测是否遭遇了意外。
余老头已向雁王请命,再次安排部下前往查探消息,三人当中最为镇定的自然要属李慎,穆小白年纪虽小,办事却一向可靠,那个队长的位子,也不是李慎走后门给他安得。
等到月上中天,雁王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李慎与余老头各自回去休息。
他心中已做了最糟的打算,无非是派去的人全被楚王扣下,连个传话的也没能跑出来……这便只剩兵戈相见一条路了。
“报——大王!秋大人回来了!眼下正在宫外等候!”
“快!快传他进来!”雁王一个激灵坐起身,冲内侍扬手道,待他冷静下来,又问那侍官,“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下官听闻,有个白头发的年轻人跟在他身边。”
雁王略有些诧异的挑起眉,下意识看向坐在殿下的李慎,后者面上挂着笃定的笑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雁国使者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他躬身走进来,远远的便在殿中伏倒,叩首道:“禀报大王,臣,幸不辱命。”
“楚王已亲口同意,不再追究此番之事,亦不会对我国怀恨在心,横加报复。”
“哦?”雁王不喜反惊,忙追问道:“你且细细道来。”
“这……”使者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坐在一侧的李慎与身后的穆小白,面现犹豫之色,李慎见状,便主动起身,向雁王告辞,领着穆小白离去。
殿内只余使者,雁王,余老头三人,雁王让人给使者设座,后者面上尤带余悸,开口将发生在郢都的事情一一道来。
………………
“大胆!来人啊!拖下去砍了!”
面对听到雁国的请求后勃然大怒的楚王,雁使者仓皇跪倒,大声道:“大王!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您这般要叫天下人如何看?”
“巧言令色。”楚王不悦之极,冷然道,“将他拖出去,悬尸三日!”
满朝文武无敢劝言。
殿外甲士应声而入,有人从地上站起,静静挡在了伏倒的使者身后,却是那使者的随从。
粗一看满头白发,定睛一看,众人不由怔然……这分明还是个少年。
“长安庚军,穆小白。”白发少年的声音在殿内传开,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任务所托,要保得此人周全,还请行个方便。”
“……庚军?”
坐在殿上的楚王皱眉看着横插出来的少年,不悦道:“寡人前日才见过那李,李什么,他恳求寡人照应你们庚军的生意,寡人也答应了……如今看来,寡人是答应得太爽快了,像汝等这般目无王法之人,岂可姑息?来人!通通给我拿下了!!!”
刀光一时剑影,满目衣甲寒光刺痛了众人的眼,殿下一片混乱,有人破阵而出,手中提着面色惨白的雁国使者,大鸟般跃出殿外。
楚王脸色无比难看。
宫城上,鼓声如雷,万千甲士自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出,围截向那白发少年。后者左手提着雁国使者,迎面撞进围截而来的森寒甲阵,如石击水,激起浪花千万点。
他赤手空拳,在阵中撕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