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亲是自私的,她为了你,伤害了你的养父母,还有那个本应属于他们的孩子。尽管这都出于她对你的爱,但我希望你能对那些被她伤害的人,抱有歉意,并尽可能去弥补。”
………………
鲜血糊住了眼睛,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切,王真已不知是第多少次挥出刀刃,但他知道,一旦停下,就会死。
他背上的荣虎,也会死。
他要带对方去见杨火星……不,是他要去见杨火星,至少在死之前,能够再见一面,能够在心中……叫一声父亲。
他叫王真,是王家夫妇的孩子,是杨火星的弟子,是李慎家的门房,也是杨火星和林玲的儿子,也是光明会本心社的成员,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我们需信力量来源于内心,有价值的信念不会因外物动摇……”
低不可闻的呢喃声令伏在王真背上的荣虎无法听清,他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努力凑近脑袋试图听得更清楚。然而这一下动作险些要了他的命,一枚子弹从他的右耳刮过,带走了半只耳朵,和一大块头皮。
荣虎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声音从喉咙里流泻出来分毫,他克制着自己想要疼痛抽搐的身体,十根手指交握,指甲深深抠进肉里……他不止一次想开声让王真丢下自己,想放开抱住对方的手脚,然而每当他看见对方的侧脸,看见那张布满血污伤痕累累却依旧执着坚定如初的面孔,他就无法产生任何放弃的念头。
所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不甘心的诅咒着自己的弱小。
王真背着荣虎冲出了古柏路,相比起来时,这段并不算长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而随着这边的情况被反馈回去,受到越来越大的重视,他所面对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强。
准确来说,已经有很多大人物注意到了他。
“一个天门四品,背着个荣虎,杀了各家上百人,其中甚至包括一名仙路?”
在长安南城自己的办公室里,大漠的首领黄沙举着话筒,听完了手下的汇报,只剩下一个心情——
“你他妈在逗我?”
与他相比,血屠的黑帝斯就淡定多了,活久见嘛,而且还有心情跟身边同样蹲在房顶上看戏的年轻人调侃道:“听见没?人家天门四品就能玩百人斩,羡慕嫉妒不?”
“不羡慕,也不嫉妒。”长相憨厚的年轻人认真摇头道,“我不想出风头,只想活久一点。”
黑帝斯眼一瞪,一后脑勺扇上去:“出息!”
这滑稽二人组的互动略过不提,对于表现惊人的王真,各大佣兵团的反应不一,有血屠这样干脆就懒得理的放任派,也有黄沙这种挠头苦恼要不要赶尽杀绝的犹豫不定型骑墙派,当然还有杨火星的老东家,战鹰所表现出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就是要弄死你——这样的强硬派。
其具体表现为:他们派出了一名仙路六步。
仙路六步对天门四品,说出去可能都是个笑话。当战鹰的这位仙路六步抵达战场时,正在攻击王真的各家佣兵都不由停下了手,给人腾开位置——倒不是礼让或者尊敬什么的,纯粹是怕被误伤。
对于仙路六步而言,拍死一个天门,跟拍死一只苍蝇真没什么区别。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仙路六步的数量也是能数得过来的,这样的战力在各大佣兵团必定是精英小队的成员,属于仅次于最顶级战力的第二梯队。想培养出一名仙路六步,不仅需要大量的修炼资源和时间,还需要差不多是万中挑一的自身资质和悟性。在东荒一些小国,这样的人物是要被高官厚爵锦衣玉食当祖宗一样供着,来作为自家的压箱底威慑力的。
不过这里是长安,战鹰派一名仙路六步来狗拿耗子,是人家乐意,有这个本钱,就爱这么玩……没辙。
王真用手背抹掉糊在眼睛上的血浆,抬头看向走过来的那道身影。他不认得对方,但从周围佣兵的反应也知道,来的定然不是普通人。当他看清对方身上的战甲,表情便微微变了:猎鹰特型轻兵铠,战鹰精锐任务小队的标配,胸口上漆有银鹰头的,就是队长。
“你放下我吧。”荣虎在他背后低声道,“算我求你好不好?别打了,让我死吧。”
王真摇了摇头,道:“你不该死。”
——对不起,我抢了你的父母,让你原本的人生彻底乱套。
——对不起,害你替我被卷进这场风波,被杀灭满门,被满城追杀。
——对不起,连这些对不起,我都不能告诉你。
走到近处的那名仙路六步,看了看王真,又看了看他背上的荣虎,伸手一指。
“你放下他,我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
王真俯下身,从脚边的尸体上剥下衣裤,撕开,将背上的荣虎用被血浸透的布条牢牢捆紧。做完这一切,他看向给了他这些时间的仙路六步,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抬起龙雀双刃,摆开攻击的姿态。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的行为,也并没令在场的佣兵们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慨,强者生,弱者死,这是战场上的唯一道理。多余的同情或怜悯,都是他们享受不起的奢侈品。
这不会是场太过漫长的战斗,可能就在一瞬间,伏在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