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明白了,是吗?你想替朕承担责难,是吗?
朕以为自己救了你。就算确实如此,朕却为你带来新的灾难,这算什么?!
不!展护卫,这样是错的。一定是错的!
你说过:“个人要有个人的担当。”
朕不怕担当,朕不能要你为朕担当。
站起来,向前迈去,赵祯走到展昭面前,伸手将他掺扶起来。转身,他要勇敢,即使面对的那个人是可将一切看透的太后,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人生就是选择。
他不选择逃避。
“母后……”
“陛下近来忙于国事,该不会忘记哀家的话了吧?哀家说过,如果下次再这样,哀家就罚你身边的人,让陛下也明白明白心疼是个什么滋味。还是,陛下以为哀家说的只是戏言呢?”
人生确实是选择。
但事态的选择却不完全在个人。
他选择了,太后同样也在选择。
他们,没有选择同一条道路。
“简章,你还有力气吗?几巴掌没把你的手打软吧?叫人把廷杖取来,你来行刑。”
“母后……”
“吩咐御膳房,将晚膳调后一个时辰。哀家空得很,时间很充裕呢。”
“母后。”
“哀家要用心地看着,想必陛下一定会比哀家看得更用心。”
“母后!”
“如果再有谁说一句话,求一次请,就多杖二十。”
出离的愤怒,像给一切画上句号。
大殿再次死般静寂下来,连梁简章那本来一连串应声都被死命吞进肚里去。
赵祯瞪着太后,赵颖望着太后,展昭在看太后,所有人的视线里都只有那个尊贵到极致的妇人。
感觉肩头被轻轻一触,赵祯回头看到的韧馄骄驳难垌。
“微臣从来没有后悔做官。因为微臣很庆幸,我大宋有一名比任何人都圣明的君主。”
那是很轻很轻的一句,赵祯相信,展昭用了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在说。
心,若掉落醋缸里,一定会泡得很酸很酸。眼眶有一丝发热,让他有一种冲动想迎上去抓住面前的人的双臂。
或许,他确实迎上去了,虽然行动缓慢,动作僵硬,但他知道自己的双手确实伸到了展昭的面前。
不过,却是错失。
红色官服的下摆被轻轻撩起,恍如那红色的浪头只翻动一波。
身形在他的双手间矮下。可他却一点不觉得那个人矮了。很高,仍是巍巍然。弯曲的双膝仍像鹄立着一般,给人一种刚强的感觉。
就在面前。稳固,坚定,平静……
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展护卫,你不是追求公正的吗?难道你觉得这样是公正?
还是你所企求的只是他人可以得到公正,自己,却不在意受多少委屈?
你这个人真是……真是……
“母后。”
“陛下还想说什么?”太后冷冷地问。
赵祯回头,和太后想象得不同,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不平,就连怒气也没有一点。平静,有的只是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平静。就和此时跪下等待处罚的展昭一个模样。
“朕会好好看的。一定会好好地,仔细地看着的。”太后觉得皇帝的双目突然一亮,接着有听,“所以请母后让儿皇站在近些的地方看,不然就让儿皇来报数吧。”
赵祯淡淡一笑,却让太后莫名感到一股不寒而栗。
是错觉吗?皇儿爆发帝王的怒气的时候她都不曾害怕,为何,现在的笑容却让她的心发起颤来?
“陛下若是愿意的话。”她说。
红色官服被褪去,白净的xiè_yī拉扯开,松拢在腰间。
展昭平静跪着,像是没有知觉,完全无视众人投向他那赤裸在外的肌肤的目光。
小伤无数,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有一道由左胸贯穿至小腹的伤口。
赵颖惊呼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她望向那就站在展昭面前的赵祯,她不明白为何她的皇兄看到这样的画面还能站得稳,但她却知道她皇兄的手不知不觉已攥紧成拳。
太后多少也愕了愕,别开脸道:“打吧。”
随着那第一杖结结实实打下去,赵祯怔了半晌才迟钝地吐出一个“一”字——那道背脊上的鲜红杖痕实在让人喉口发紧。
第二杖再次落下,看着展昭身子忍痛地一抽,赵祯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冲上前去抓住杖头了。但他想错了,硬生生收住步伐,因为展昭抬头露出的用来宽慰他的浅笑。
他是忍耐住了,但心却不由恨起自己来。
难道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难道就非得如此眼睁睁看着展昭替自己受过?
双目突地瞠大,蓦然瞪向梁简章。恶狠狠的眼神好似要将人吞噬的猛兽,令高举廷杖的梁简章不自主浑身一抖。
“皇儿,你如果不愿再报数的话,哀家就让别人代你吧。”
回头,太后看到的只有赵祯的笑容:“不用母后。朕正看得有趣呢。”
再次看向梁简章,火热化成了冰冷,像要封冻一切。
一滴冷汗滚落额头,梁简章只觉得手里的廷杖像有千斤重。暗苦在心,不知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差事,现在打也不是,不打更不是。到底该如何是好?
“梁公公,怎么不打了?”赵祯冷冷地笑起来,压低声音道:“打吧,朕就在这看着。你要记住母后的吩咐,一定要用心地打啊,不然可是欺君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