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如何?三十年又如何?咱们黄家倒是世世代代都窝在老家,年年大旱小旱,年年兵灾,何曾有一天好日子过?”黄耘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一贯懦弱守旧的两位爹爹,“阿爷总说什么故土难离,破家值万贯,可是,家里那几间土坯房,传了多少代了?咱家有钱修新房子吗?家里那几亩地,年年旱灾,交了租税,剩下的还不够咱一家人吃的,回去?回去一个月能挣五百文钱吗?回去能一天吃三餐饱饭吗?”
“那,那阿耘你说怎么办?”黄家爹爹向来很憷他这个主意极大的大儿子,现在听到黄耘这一叠声的反问,句句诛心,直戳得黄家二老面色煞白。
黄耘偏过头,心下不忍,可是,现如今这形势,却逼得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用这残酷的现实狠狠打醒黄家众人,也给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黄家村的人一个警醒。
“我看姚家公子是个心善的,他若真是那狠心的,当时在码头把咱们都买了,不过多掏几十两银子,又何必借着雇工的借口连同你们也一起带了回来?无非是不忍咱们一家人骨肉相离罢了。”
“姚家公子仁义,咱们却不能无情无义。虽说是签三年的长工,可是,一个月五百文钱的工钱,还包吃住,即便没有什么年节的打赏,一年下来,也能存个几两银子,攒个三年,说不定也能在这里买两亩薄地,一家人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那,那阿耘你的意思,难道是让咱们全家都搬到这里来?老家,老家就不回去了?”黄家爹爹大惊失色。
“回去做什么?守着那几亩旱地活活饿死吗?”黄耘怒极反笑,看着自家爹爹,冷冷道,“丰收的年份吃糠咽菜,大旱的年份吃土逃荒,爹爹,如果这就是您想让孩儿们过的日子,那儿子还是带着弟弟妹妹留在这里吧,这样,万一哪天老家又遭了旱灾,您和父亲,好歹还能有个投奔的地儿……”
“唉!别说了,听阿耘的,咱们家,留下来吧!”黄家另一位爹爹一直默默地听着儿子和夫郎说话,这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开口拍板道,“阿耘说得对,我也相信姚家公子是个好人,人家愿意收留咱们,那是咱们的福气,该去磕头谢恩的大恩了。”
“再说了,阿耘合计得有道理,姚家公子给的工钱,可比咱们老家那边大户人家的月钱还要高呢,咱们家好好在这个苦干几年,我看这姚家村三面环山,到时候,买不起良田,可以在山里开几亩荒地,或是买块山地起几间土坯房,岂不就安顿下来了?”
“是啊爹爹,这姚家村山里都是绿的,一定有许多野菜,若是家里没粮食了,我就带弟弟妹妹去山里挖野菜去,总比在老家吃草根好多啦。”黄家二弟也很想留在这里,小孩子思想单纯,哪里能吃饱饭就愿意呆在哪里,也没有什么故土情结。
听到黄家几个人的话,屋子里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大伙儿虽然也很舍不得家乡,可是,黄耘说的却是对的,他们即便世代在那片缺水少雨的土地上拼命耕耘,到头来,也不过是落得一个啃草根吞谷糠的悲惨结局,这一次能乘船而下,遇到好心的姚家少爷收留他们,就已经不知道几辈子积德了,下一次呢?
夜深人静,姚家后院的下人房内,却没有几个人真正睡着,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惶恐,让这些人几乎是彻夜难眠。
然而,第二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穿上了自己最整齐的衣服,站在姚家大院子里,对着姚家少爷住的主院磕了三个头,由黄耘出面,对前来登记的白十三说道:“我们商量好了,都想留在姚家做工,往后,便请白总管多多照应了。”
“好说好说,你们好歹还是良民,我还是少爷买回来的罪奴呢。”白十三微微一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看轻这个自称罪奴的男人。能够代表主人家来与他们签订雇佣文书,原本就是身份的象征。
办好了雇工的文书,挨个按了手印,白十三收起雇佣文书,招呼他们先去吃早饭,等吃完饭再安排这些人的工作,这些事情,姚亦昕都交给他办了,白十三也很乐意帮忙,谁让他的隐藏身份是少爷的暗卫呢?能光明正大的借着雇工的机会,探查这些人的底细,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呢。
今天的早餐,木柴大叔按照朱爷爷的意思,给换成了有养胃补气功效的山药红枣糯米粥,山药是村里人去山里挖了,拿到姚家来换铜板的,有点多,拿来制药也不需要这么多,朱爷爷索性都送给木柴大叔拿来做菜了,煮好的山药红枣糯米粥,山药软烂,红枣香甜,糯米和粳米混合了一起煮,不会太难以消化,又利用糯米增加了粥的粘稠度,吃起来十分香甜可口。
黄家村众人哪里吃到过这般精细的药膳粥?只是白总管说了,他们的身子亏损太大,若是不抓紧调养的话,万一病了,看病又要花费一大笔钱,看病可比吃粥昂贵多了,黄家村众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觉得方才还看着奢侈的山药红枣糯米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大哥,这山药红枣糯米粥真好吃啊,是给神仙吃的吗?”吃完一大碗粥,黄耘最小的妹妹舔着嘴唇,仰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最信任的大哥,“大哥,我们以后会住在这里吗?还会有红枣粥吃吗?”
“会的!等哥哥存了钱,给你买红枣糕吃!”黄耘笑着摸了摸幺妹头上的两个包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