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懂事,”明台醉醺醺的,“那您就让我呆在烟花间,不要回来惹您烦不就好了吗?”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不想清醒,我想就这么醉死算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明楼提高了声音。
“我说一百遍也可以啊!”明台也提高了声音。
眼看着两兄弟就要动手,阿诚连忙挡在中间。
“算了,他喝醉了。”他对明楼说,“明天等他酒醒了再和他说话。”
明台摇摇晃晃往楼梯上走去,但是脚步一趔趄,反而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明楼看着弟弟,前几天还那般神采飞扬,现在却这般潦倒不堪,刚刚的怒气慢慢化为了心疼。
他在明台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不管你,让你好好静静。可是大姐明天就要回来了,你这样,我没法和她解释。”
“我知道。”明台垂着头,“我保证,我就疯一天。大哥,今天就让我做回我自己吧,不是革命者,不是战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失去了心爱的女人的男人。”然后他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着,“我之前还和大姐说,以后要带曼丽给她看,我跟大姐说,曼丽特别漂亮,大姐您一定会喜欢的。可是现在,大姐永远也见不着她了……”
说着说着,笑容化成凄然。明台红了眼眶。
“哥,是我害死曼丽。”他的喉结颤了颤。
“胡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在军校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王天风像个疯子一样训练我们。曼丽说,再这么下去,我们会死的。她跟我说,我们逃吧。我们有路费,能搞到机票,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远远逃开这些血腥杀戮,这些九死一生。去欧洲吧,去南洋,去美国,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我一起,她都愿意去。世界那么大,肯定有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可是我跟她说,我们不能逃。有一日祖国若是沦陷,我们定会自责,没有为她血战到最后一刻。所以不要怕,我对她说,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一起去走。曼丽就点点头,对我说,好。只要跟着你,她说,我愿意去任何地方。她还跟我说,原来为了给养父报仇,她杀过很多人,被抓进牢里的时候,她天天做恶梦。她梦到她生前杀了这么多人,死了要下油锅,夜里经常惊醒,特别害怕。可是哥,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若是你要我跳,就算是油锅,我也会跳下去的。”眼泪奔涌而出,再也止不住,明台揪着胸口,“是我害死了她,哥,是我害死了曼丽。她被汪曼春吊在76号门口,暴死日下,不能入土为安,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不是你,是汪曼春杀了她,是日本人害死她。”而明楼说,“有一天他们定会为他们犯下的罪行血债血偿。”
“曼丽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说让她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就带她去最好玩的地方,吃最好的东西,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可是她说,不要紧的,她从小吃苦吃惯了,不怕吃苦的。她还说,只要是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他们坐在阶梯上,明台把脸埋在明楼的颈窝里,哽咽着,泪流不止。
即便坚强如明楼,阿诚也看见他红了眼眶。
“大哥,她是我喜欢的人啊,你懂不懂?我喜欢的人没了,这辈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明台嚎啕着。
而明楼反手紧紧搂着明台的脑袋,然后把下巴搁在这个心碎的弟弟的头上。
“大哥知道。大哥知道。”明楼睁着眼睛,一遍遍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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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闹到掌灯时分才睡着。
阿诚坐在明台的床边看他睡得很安详,可是脸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泪痕。
分开的时候,这小子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阿诚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明台从小就是机灵鬼,脑子特别好使,却总爱淘气。
明镜总说明台长不大,但是也喜欢他长不大。
长不大的孩子好,烦恼比普通人少,不像阿诚自己,从小就心事沉重。
可是就连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如今心底都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阿诚又看了一会儿,伸出大拇指帮明台揩了揩泪痕,又帮他小心掖好被子,才从房间里出来。
下了楼,却看见明楼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肩膀又伤了是不是,”明楼说,“走,去我书房,我帮你弄弄。”
“不用了。”阿诚说,“今日晚了,不方便麻烦苏医生过来,明天一早我去她诊所一趟就行。”
“这怎么行,不能拖过夜的。”明楼说,看阿诚还犹豫,就眯起眼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骨头硬,怕你嚼不烂。”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明楼在背后推开书房门,“来吧。”
不想服软,阿诚只好跟了进去。
明楼取了医药箱出来,背对着阿诚整理纱布。
“把衣服脱了。”他说。
“啊?”
明楼回过头来,看他在那里发愣:“我帮你脱?”
“不劳烦长官。”
阿诚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然后开始脱衬衫。明楼已经准备好了,就坐在沙发上,看他一颗颗解衬衫扣子。若不是自己确确实实受了伤,这情景委实看起来有些不太健康。
“明董事长和阿香去苏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