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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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的那天,沈泽买的是下午的机票,到他们市里的机场,应该是晚上八点多。
在首都机场时,他听见顾关山在一株厕所旁的青翠盆栽后用英语和一个人打电话。
“谢谢您。”她的英语流利又干净,拿着手机,一口标准的维多利亚式英音,吐字清晰地说:“……但是我想我会拒绝您的橄榄枝。”
那头似乎说了什么,沈泽并不听得分明,只听见顾关山轻声道:“……是的,您猜的没错。”
“谢谢您……”她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想法非常坚决,我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国内,我……”
顾关山顿了顿,仍是那口清晰的英音,不卑不亢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弃他,是他把我从最黑暗的日子里拖了出来。”
“……是,永远都不会。”
沈泽怔在了当场,隔着那株盆栽看着她的背影。
顾关山背对着沈泽,沈泽无从观察她的表情,她最后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顾关山穿着棉灰的上衣,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会儿,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直起脊背望向巨大窗户外璀璨的夕阳。
那场景非常的壮观,太阳的光犹如熔金般挤在机场的跑道和草地上,起落架都被晒成了亮金,犹如一首永不消亡的、吟游诗人弹唱了千万年的诗歌。
沈泽没有走上前,他手上仍滴着水,看着姑娘纤细的背影。他看了一会儿,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经过,拍了拍顾关山的肩膀,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沈泽:“……”
顾关山接过纸巾,低声道谢。
那西装革履的人安慰她:“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过了这一关还是人生。”
然后那个人安慰完,大步离去,顾关山背对着沈泽,抽纸巾擦干净了眼泪。
沈泽那一瞬间心都被绞紧了,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她为什么不能哭呢?
顾关山擤了擤鼻涕,将纸巾扔了,用冰凉的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后回过了头,等沈泽从厕所出来。
沈泽瞬间往后一躲。
沈泽不愿意让顾关山知道他刚刚看她打完了电话,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折回去湿了湿手,装作刚洗完手出来的样子,出来时和顾关山开朗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洗得这么快?”沈泽问,又指了指她的鼻子,提醒她:“你流鼻涕了。”
顾关山笑了起来,温和道:“可能是昨晚空调温度开低了?感冒吧。走吧,沈泽,快登机了。”
“说起来,我刚刚好像听到外面有个人在用英语打电话……”沈泽犹豫着说道,却又不愿意点破。
顾关山笑了笑,连提都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开玩笑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本来就是首都机场。你想听英语的话我也可以说给你听呀。我英语口语还是挺厉害的,保证和你在听力书上听的质量持平。”
然后顾关山笑着转过身,拉着沈泽向候机区走去。
沈泽看见金红的夕阳流了一地,像是神话中,阿格琉斯被刺破足踵流下的血。
他们回去得非常及时,按顾关山的话说,是“刚好赶上了文科三本选修讲完”。
大多数学校在高二下学期时,已经开始了他们的一轮复习,几乎没有学科会等到高三再开始一轮复习的——从英语数学语文,再到历史地理政治,都在那个樱花绽放的三月开始了他们血腥的万里长征。
先是卷子,再是学案,一打一打地印,课代表不停地跑着各科的教研室,风琴夹装不下日益膨胀的考试卷,他们就开始用胶棒粘。
老师订了新的教辅书,市里出版社印的没什么卵用的‘一轮复习资料’在走廊里堆得老高,向学生们耀武扬威。
首先是从桌洞开始,桌洞放不下那么多厚得能拍死人的教辅书;然后是桌面,学生们在住—再然后,学生们的书连外面的柜子都装不下了。
丁芳芳愁眉苦脸:“市里那个狗屎出版社就不能好好印他们的旅游地图吗?”
顾关山头都不抬,踩在凳子档儿上抄笔记,一边抄一边说:“想都别想,他们就指着我们的教辅书赚钱呢,现在高德地图就能把那点小旅游地图挤死,靠旅游地图赚钱,不如指望从天而降一个小偷把游客的手机全偷光了实在。”
丁芳芳:“……”
丁芳芳头痛地指着政治题:“受不了了,我觉得我们高二学的和高三的题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你说,从这么一句话里头怎么看出供求关系的道理?”
“还要默写洋流呢……”顾关山嘀咕道:“也不知道诉求是什么,文科怎么就是充满了‘貌似很有道理的瞎比比’……隔壁理科班就好多了。”
李西从厚厚的英语学案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问:“我知道,隔壁理科班在貌似很客观地掉头发,你打算去试试?”
顾关山:“……”
沈泽在后头踢了踢顾关山的凳子,欠扁道:“有什么难的?有什么题拿来哥给你讲。”
顾关山磨了磨牙:“你闭嘴,离我三十米远,我现在听到你喘气就生气。”
沈泽又扯了扯顾关山松松散散的马尾辫,欠揍道:“不就是政治考了和你一个分嘛,顾关山你这样嫉妒我可要不得——”
顾关山二话不说回过头,把文综答题纸啪地摔在了沈泽桌上。
沈泽文综二卷九十二分,顾关山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