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坐在镜台前梳理长发,花鸟纹金银平脱葵花铜镜前映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忍冬跪坐在一旁,手执半月形穿枝牡丹纹玉梳,梳齿蘸取些微香泽,抹在每一根发丝上。
庭前花落无声,暗香浮动。
李旦已经走了,裴英娘换了身女儿家的半臂襦裙,花绫的料子,清淡的缥色,纹样简单朴素,仔细看,才能看到纹路间有隐隐约约的光华流转,低调又清高的奢华。
“大长公主脾气暴躁,只有这样才能打乱她的计划。”裴英娘挽起一缕发丝,对着铜镜看了看,“还是梳双螺髻吧。”
和亲生父母见面,还是要装扮一下的。
半夏退回廊下煮茶,咕嘟咕嘟的沸水声中,茶香一点点浸透整座庭院,花草的味道默默隐去,空气里是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气。
庭前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四五个年轻使女,簇拥着一名道装打扮的中年妇人,缓缓步入院子。
妇人淡施脂粉,虽是出家修行的打扮,但风韵犹存,举手投足,和寻常贵妇人没有什么不同。
裴英娘没有从她的眉眼间找到和自己相似的部分,但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之感,直觉告诉她,中年女冠便是她的亲生母亲褚氏。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先学会的词语,是阿耶和阿娘。讽刺的是,阿耶裴拾遗不亲近她,阿娘褚氏抛下她后,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她没有喊出口的机会。
当年受不了裴拾遗的偏心,想逃离裴家寻找生母时,她没有奢望褚氏看到她后,会出于慈母之心,收留她,疼爱她,只要褚氏不像裴拾遗那样厌恶她,她就满足了。
武皇后打断了她的逃家之行,她从孤苦伶仃的裴家十七娘,摇身一变,成为永安公主,有了慈爱的父兄,友爱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