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帘出去,马车周围的护卫立刻堵到车辕前, 把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马车嵌有铁板,即使对方动用弓弩也射不穿,外面杀声震天,马嘶阵阵。
近在咫尺的地方蓦然传来几声惨叫,鲜血溅在厚厚的软帘上。
接着是沉默的打斗声,几匹骏马受到惊吓,扬蹄惨嘶。
马车被撞得一歪,裴英娘扶着车壁坐稳,心跳如鼓:
对方不可能这么快攻到马车前,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是内应!队伍里有内应,他们故意引走李旦,目的是劫走她!
她拔出腰间的波斯弯刀,握紧刀柄。
※
官道上雪花飞溅,一队人马穿过重重风雪,飞驰而至,马上之人皆背负长弓,腰系箭囊,手握长刀。
刀光闪烁,杀机凛冽。
武承嗣扯紧缰绳,勒马停下,四下里逡巡一周,前方的军士把车队堵在谷中,战况正酣。
旁边的人抽出箭矢,搭在弦上,小声问:“郎君,我们要不要帮执失将军?”
武承嗣冷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们是来当见证的,今天执失云渐敢动手劫人,以后姓李的谁敢信他?他是假意投诚也好,真心归顺也罢,只有太后会重用他,他没得选。”
亲随是他的心腹,听他随口说出“姓李的”这几个颇为不屑的字眼,面色不变,恭敬道:“想逼执失将军无路可走,倒也简单,只要……”
只要他们暗中帮着出点力,杀了相王,执失云渐就没法回头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武承嗣皱皱眉头,厉声喝道:“蠢货!不许轻举妄动!”
李旦是姑母的儿子,姑母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杀她的儿子,他也不行。
毕竟姑母的权势来自于帝后、帝母的尊贵身份,没了李显和李旦,她怎么取而代之?
前方的喊杀声还在继续,马蹄踏过积雪,溅起的飞雪和飘飞的雪花织出一张张大网,把整个车队笼在其中,鲜血飞洒,殷红和雪白互相辉映,白的愈加白,红的愈加红。
山道上马鸣咴咴,一人一骑缓缓走下密林。
风雪渐渐散去,男人横刀立马,静静观望谷中的厮杀,高鼻深目,剑眉轩昂,披一件墨黑鸟羽大氅,神情冷漠,无悲无喜。
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干起这种阴私事情,公然抢夺亲王正妃,也能如此镇定。
武承嗣夹一夹马腹,催马疾走,靠近执失云渐,“执失将军,太后命我前来助你,将军可得手了?”
执失云渐瞥他一眼,“我去带走十七娘,相王就交给尚书了。”
不等武承嗣回答,他纵马冲入混乱交战的山谷。
武承嗣呆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大对……执失云渐看到他根本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姑母不会真的信任他。
他越想越觉得悚然,万一执失云渐那小子和他玩阴的,趁机杀了李旦,解决后患,然后嫁祸到他身上……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执失云渐骁勇善战,得罪宗室也不要紧,大不了可以躲到草原去当流寇,他可不行,除了姑母的倚重,他一无所有!
武承嗣冷汗涔涔,吩咐身边的心腹,“保护好相王,谁敢动相王,杀无赦!”
心腹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来抢人的吗?怎么变成保护相王了?
武承嗣心急如焚,笃定执失云渐留有后手来坑害自己,“快去!”
心腹亲随们连忙应喏,一头扎进车队中。
三方人马混战,刀兵声、马蹄声、惨叫声、呼喝咒骂声汇集成一片洪流。
※
外面的打杀声此起彼伏。
护卫们发出示警,前方的人发现队伍里有内应,吓得一滞,想要回头施救,奈何忽然冲进来几匹快马,马上的人个个能以一当百,他们被拦腰截断,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旁的人越来越少。
外圈的打斗还在进行着,马车外面却寂静无声,战斗似乎结束了。
一双大手掀开溅满鲜血的软帘,浓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到车厢里。
光线有些刺眼,裴英娘抓紧匕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是你!”
她心存侥幸,以为李旦回来了,可惜不是。
执失云渐看她一眼,淡褐色眸子平静无波,眼眸微垂。
他身上的衣袍干干净净,普通的王府护卫伤不了他。他解决外围的护卫,径直杀到马车附近,留守在马车旁边的护卫是身手不凡的精兵,但也近不了他的身。
“跟我走。”
他一把钳住裴英娘的手,回头扬鞭猛地抽一下马背,骏马遽然受惊,发出一串高昂的嘶鸣声,开始横冲直撞。
裴英娘知道执失云渐返回长安了,也知道他为了权势投靠武太后,她没有过多留意,李治的逝去让她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人。
“你想干什么?”她悄悄藏起匕首。
马车冲出重围,护卫们想要追赶上来,军士们结成整齐的方阵,立马堵住缺口。
执失云渐顿了一下,道,“我要带你走。”
他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山道,控制马匹的速度,忽然松开缰绳,抬起手臂,往后一挡,架住裴英娘的手。
“哐当”一声,匕首跌落在车厢里,剑刃折射出雪白光芒,波斯商人进献的宝刀,削铁如泥,一剑下去,绝对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你力气太小,伤不了我。”执失云渐捡起匕首,扫一眼车厢,确认没有会磕碰到她的利器,“山道颠簸,坐好。”
他话音刚落,马车剧烈晃荡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