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打架了?”
“……”
“又遇到找事的了?”
“……”
“骆迁,你——”
后面一句询问的话他还没问出来,耳畔便传来一阵低低的,极度克制的抽噎声。
讶异地睁大眼,邵彦东僵在那一片漆黑中,屏息聆听着。
对方十分小心地,努力地控制着鼻息,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压制住所有的声音。
邵彦东忽的想到那天在公司洗手间第一次见到骆迁落泪的情形。
此刻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能想象这要强的小子极力克制的痛苦模样。
忍不住便跨步向前想像之前那样安慰性地给对方一个能发泄的胸膛,但面前男人却相当及时地伸手抵上他肩膀,十分决绝地将他制止在一步外。
邵彦东能感到肩头骆迁手掌的颤动。
半晌,他就那么站着,由着对方愿,没再靠近。
而面前骆迁也渐渐撤开手,转身快步向洗手间迈去。
邵彦东很快便听到一阵激烈的水声。
立在那狭小空间,他明白对方大概又遇到和先前类似的斗殴事件。
又在客厅中逗留了一阵子,邵彦东缓步迈到洗手间门前,借着视野残光,辨识着那在水龙头前用相当野蛮的动作洗着脸的骆迁。
邵彦东不认为自己会是随随便便因为什么事情触动的人。
但眼前男人却数次让他感到心口泛起不可控制的刺痛。
安静地靠着门沿,邵彦东视线始终笼在那模糊的身影上,心下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骆迁终究停了动作,双臂撑着洗手池沿,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一片寂静中,邵彦东甚至能听到水滴从对方面上滑下落入洗手池的声音。
双方被一抹沉默笼罩着。
不知过了多久,邵彦东才听到骆迁带着浓重鼻音的声线:“说真的,邵先生,你没必要的。”
“……”邵彦东盯着对方背影,一阵无言。
“没必要……对我这么好。”骆迁说这句话时哽咽了一下,却又强行用镇定的语气粉饰过去。
“……”
“说真的——”自嘲地叹笑一声,骆迁道,“我父母都没你这么在乎。”
“……”
“你真的没必要。”
“是么。”邵彦东表情肃然地盯着骆迁方向,幽幽道,“我以为‘必要不必要’这种选择权在我。”
“……”骆迁抵在洗手池沿的掌心渐渐攥成拳。
“这边住宿环境太差,也危险。”邵彦东始终保持着那沉静而平稳的声线,“我朋友在我们小区那边有出租的房子,价格不贵,治安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
“不管怎样不能再在这边呆着,你——”
“你不需要这样帮我,明白么?”骆迁挤出这句话的时候,声线控制不住地又有些颤抖起来,“你真的不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没觉得这是麻烦。”
“但我觉得是!”
压抑地低吼出声,骆迁眸中再次泛起泪光。
他终究是抬了头,盯着门边邵彦东,没一会儿泪珠便长滑而出。
邵彦东无言地看着他,感到心口的痛感鲜明到有些支持不住。
“——在他们眼里,我不算是个正常的人。”骆迁伸手蹭了蹭脸,重新侧过头,“不管在哪儿我都躲不掉。”
“……”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邵先生。”再次哽咽起来,骆迁垂下头,幽幽地说,“那种你搞不懂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你的感觉。”
“……”
“我想我大概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这辈子才该赎罪。”
“……”
“活该被打被骂被抛弃。”
“……”
“我身体不正常,心理也不正常。”骆迁哧着,“我喜欢男人,无可救药。”
“……”
“所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做好面对这些东西的准备。”
“……”
“我早就做好一个人过后半辈子的准备。”
“……”
“所以麻烦你——别这样,好么?”
“……”
“……别让我动摇。”
邵彦东看着竭尽全力用一种正常语气说话的骆迁,神色十分复杂。
半晌,他慢慢向骆迁靠近,对方却强行跟他保持距离般退开一步。
“你‘身体不正常,心理不正常’?”邵彦东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向骆迁迈近,直到将对方逼到洗手池边的墙边,“谁说的?你自己么?”
“……”
“如果你自己都这么给自己定位,你还怎么让别人对你有别的印象?”
“……”
“你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子,自认为走不出去,自己锁定一切,你让别人怎么帮你?”
“……”
“我问你,骆迁。”已然凑到骆迁面前,邵彦东眯起眼,“你让别人怎么帮你?”
“所以我不需要别人帮我。”咬牙说出这话,骆迁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
邵彦东看了一会儿,伸手替对方拭去。
“你在自卑什么?外表?”
“……”
见骆迁没再回应,邵彦东侧眸瞄了眼骆迁洗手池,很快定位了一把相当简单的刮胡刀。
二话不说,邵彦东当即拿起那刀,伸手便往自己头发上划拉着。
见对方举动,骆迁一瞬没太反应过来,直到邵彦东把自己一绺头发剃得能清楚看到头皮,和周遭完好发梢比起来相当丑陋,他才想起来伸手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