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已然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尽管这天是他的大喜之日。那些侍人面色苍白,皆受过墨刑,脸上刻着字,是袭且宫的死士。每一人都着黑衣,显得冰冷而死气沉沉,在喜宴中格格不入。然而,无人敢指责少君。
赵策脸色阴沉,良久才唤来家仆,名他领言昭含和苏绰入座。
少君坐定,将垂落的衣袖理好,抬眼看向那些小心打量他的人。其余的客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围着圆桌坐下。
满堂人交头接耳,偶尔瞟少君几眼。孟透在邻桌,从他那儿能看见言昭含的侧面身影。他身边有人在低语,说传闻言少君从前就流连于各大门派,与好些门主不清不白,如今他重回袭且,携同明决门东山再起,多半是倚仗了这些人。
他的声音低到旁人闻若未闻,只有两手边的人勉强能听清。他一面害怕少君注意到他,一面转着眼珠子,说一个凨族人走到今日,靠的还是腌臜的身子。
那人说完,旁边的人就给他丟了个眼色,示意他边上坐的是孟透。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噤了声。是有传言说少君与孟墨约还有这么一段来着。
孟透没有心思理会他,眉头紧锁着看向言昭含。孟婍能感受到兄长心里的焦虑,靠近他,轻声道:“哥哥,少君回来就好。”
言昭含衣摆下双腿自然交叠,背靠雕刻仙鹤的红木椅背。一边的苏绰偶尔问起几句话。尽管多年过去,他仍是少年的容颜,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嘴角带着笑,问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同桌的客人身上冒冷汗,强颜欢笑附和几句,无人敢多言。
苏绰放百鬼入趙临时,脸上也挂着这样和气的、稚气未脱的笑。
直至鞭炮声再次响起,大红喜轿抬到门口,阿嬷扶着新娘子跨进门槛,他们才感受到自己身在喜宴。
新娘子身穿金丝绣凤嫁衣,娉娉婷婷,大红盖头下垂挂的穗子一摇一摆,皓腕上带着银镯子,精巧的铃铛响声清脆。赵策上前,亲自扶着言尔走到堂中的祖画前,对着高堂行三跪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