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持续了很长时间。宋丰丰问队长是否还需要什么,队长说什么都有,不用寄。他的家里人几乎每天都要电话过去骂他一顿,宋丰丰至少还会安慰他,队长感激坏了。
“以后和喻冬张敬来成都玩呀。”队长热情地说,“我带你们去逛。我成都话学得不错哩。”
宋丰丰挂了电话,扛着自行车走下路堤,和喻冬一起在海边歇脚。
乌头山上的佛寺遥遥传来了钟声。庙里的祈福活动要持续一百天,每日早晚都有和尚诵经撞钟,钟声凝滞厚重,在远的地方听着,就像是沉沉的叹息。
声音惊动了山林里的鸟群,细小的黑影不断从高高低低的林子里飞出。
喻冬忽然想起,六月的那天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到佛寺里祈福的时候,学委和班长都用认真的口吻说,想当国防兵。和尚听到了他们的闲聊,不知道为什么,给了他们每人一串小佛珠。张敬正儿八经地说“人民子弟兵不信这个”,老和尚点点头:不信也没关系,戴着吧,这是保平安的东西。
宋丰丰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带回家的佛珠,喻冬的那串给了周兰,宋丰丰则把自己那串给了宋英雄。
“为什么这么多人信佛呢?”
“不知道。”喻冬把刚买的可乐递给他,然后摊开手,曲了曲手指。
“什么?”宋丰丰一头雾水,“你也想跟队长通话?早说啊。”
“情书。”喻冬又曲曲手指。
宋丰丰:“……你真的想看?”
喻冬:“在你藏起来之前,让我看看嘛。我以前的情书你也没有少看啊。”
宋丰丰拿出了情书,在递给喻冬之前又缩了回来:“其实我没想过要保存。”
喻冬:“?”
“我是想让你来处理的。”宋丰丰很诚恳,“你怎么处理都行,总之别告诉我,也别去骚扰写信的人。”
喻冬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宋丰丰。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宋丰丰:“因为你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喻冬坐在干燥的岩石上,低头把跑过的寄居蟹踢得缩回了螺壳里,“好吃啊?无聊。”
宋丰丰磨磨蹭蹭,把信件放在他手里:“好吧,给你。”
喻冬:“不看了,拿回去。”
宋丰丰还是往他手里塞:“看吧看吧,honey。”
喻冬被他这个单词弄得笑了下,很快敛去笑容,一脸不耐烦地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信,抽出信纸。
信上的字迹很漂亮,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喻冬仔细地一行行看,牙齿互相碾,手指捏着信纸搓个不停。
落款的名字挺好听,但他不认识。
抬起头时宋丰丰也正瞅着他。喻冬不想承认自己嫉妒了,用笑来缓解心里的烦躁:“你有情书上写的这么好?”
“不止不止。”宋丰丰摇头晃脑,“好太多了,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喻冬把信还给他,“你平时对我那么流氓。”
宋丰丰厚脸皮地笑,摇摇头:“给你了,你处理吧。”
喻冬以为他不明白。
这样的信件是不能让别人处理的。他嫉妒且烦躁,可是他没资格去“处理”别人的一颗真心。这是写信人和宋丰丰之间的事情,即便他喻冬身份再怎么特别,也不能去碰。
他将信件塞回宋丰丰手里。
宋丰丰走过来和他坐到一起,喻冬拿过他喝了一半的可乐灌了两口。
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宋丰丰嘿嘿笑着,将信纸放在一边,然后把信封拆了。
“喻冬,你给我写呗?”宋丰丰说,“这不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我希望我的第一封是你给我的。”
喻冬:“我……我不懂写。”
“我本来就想让你处理的。当时张敬还在,我不好讲。”宋丰丰说,“不过算了,你不愿意那我自己来。”
宋丰丰用信纸和拆开的信封折了两只小纸船。他绕了个弯,走到海堤上,把纸船放入大海。
海水一浪一浪地涌动,两只纸船在水面上起伏,随着退潮的海浪渐渐去远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小船的踪迹他才转回来。喻冬也走上了海堤,远远看着他。
海堤上没有人,宋丰丰朝着喻冬走过去,带着笑和一身金色的阳光。
“我等你的情书了。”宋丰丰把手搭在他肩上,带着他往回走,“不少于800字,角度自选,文体不限,要求中心思想突出,紧扣话题,详略得当,饱满有力,符合马克思主义和三个代……”
喻冬跳起来反手揽着他肩颈,大笑着压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句:“发梦吧!”
宋丰丰的18岁生日花了不少钱。宋英雄和女友带着他去吃了一顿特别贵的海鲜自助,能俯瞰全城景色的那种。
等吃完了,宋英雄又给他开了个包厢,让他找朋友过来一起玩。宋丰丰叫了一堆人,喻冬到的时候被包厢里吼歌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张敬唱歌高音上不去,一首《乱世巨星》唱到后面有些后继无力。
喻冬想起了郑随波。征得宋丰丰同意之后,他给郑随波发信息问他出不出来玩。郑随波苦哈哈地告诉他,这个暑假特别忙,他已经进入美术高考的考前培训,没办法脱身。吴曈有空就跑家里来监督他,顺便给他补补历史和政治这两个弱项。
喻冬很怀疑吴曈跟郑随波凑在一起,是否真的只是单纯补课。
他想,毕竟自己和宋丰丰定力很足,所以没做什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