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靠墙放着一个漆了清漆的原木书架,其余几面是干净透亮的玻璃窗,下面堆着各式各样漂亮的盆栽。穆然就坐在书架旁,身侧是在铁艺花架上快垂到地上的绿萝,阳光透过天顶打在他身上,使得他周身都染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晕。
只是他始终沉默地坐着一动也不动,手指蜷起僵硬地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在这样一片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的地方,他就像个腐朽的雕像那么格格不入。
易天偶尔转身看他,见人还安安静静地坐着才扭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文阳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袋。易天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又喂穆然喝了些水,才坐下来问:“查好了?”
苏文阳把牛皮袋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徐冉小姐那边我也传过去了。”
易天点点头,他也不急着打开,只是开口吩咐:“下个星期在g市的文博会上有一批德化红釉瓷,你去看看,行就收了。”近几年来德化瓷器表现得很活跃,虽然不能与景德镇瓷器动辄上亿元的行情相比,但是收藏价值倒是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苏文阳应了声,“已经有一批人过去了,我过两天就走。”顿了顿又道:“明天晚上陆家有个酒会…”
易天垂下目光,伸手拿起牛皮袋,淡淡道:“推了吧。”
苏文阳微楞了下,随即又恢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知道了。”从易天把穆然接回家到现在他几乎不出席任何活动,除了跟贺旭东徐冉联系得比较多外也没跟其他朋友出去,已经有好几个人把电话打到他这里了。但是,这是易天的私事,不该他多说的他半句也不会多嘴。
易天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厚厚的一摞纸皱紧眉头仔细地看起来。苏文阳也不再说话,识趣地起身离开。临走时他看着从他进来就一言不发始终呆坐在易天身边的人,想想他这几天查到的那些东西,一向冷情的人心里也产生了几分同情。
易天一直低着头看手里的东西,苏文阳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察觉。
穆然现在这样没办法跟人交流,易天对他又不了解,徐冉得不到详细的资料根本没办法安排以后的治疗,所以她让易天把穆然从小到大能查到的东西都给找出来。
穆然出生在本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后来被送到县里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是当地一个退伍老人用毕生积蓄建的,条件不太好,连平日的维持都有些困难。他被收养过三次,第三次遇到了一对有暴力倾向的夫妻,常常受到虐待。当时还上了报纸,报道上写这家的女主人常把他的手绑在阳台的栏杆上,隔着衣服用衣架抽他,并且不准他哭叫喊痛,只要出声就不准吃饭不准上学。
孤儿院的规模小又是私人开的,不像国家正规x_ing质的那些会有回访调查,他被虐待也没人管。开始周围也有邻居劝几句,后来大家也就啧啧嘴叹一声可怜,然后转身该做什么做什么了。也是有一次打得太严重了,邻居看着他满头是血担心出人命才报了警。
他再被送回孤儿院时年龄也大了,没有人愿意收养。但是穆然一直很争气,一般孤儿院的孩子14岁就离开出去了,他却一直在读书。因着他成绩好情况特殊,初高中的学校都减免了他的学费。
他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工作后算好学费寄回这些学校,还写了感谢信。只是可惜孤儿院后来因为资金的关系没能办下去,那位老人也早就去世了。穆然想要回报的那些人,也都找不到了。
如果没遇到易天,也许他会一直这么努力认真地活下去,也许他能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真心爱他的姑娘,也许他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也许他会有一个圆满的家。
有那么多的也许,但是时间从来不允许这些也许的存在。
其实他这样一个人,哪里懂得什么下药拍照,也是当初跟他一起在超市打工常常混迹于酒吧的一个小混混,无意中知道他的事后恶作剧怂恿他的,连药都是这人给的。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把从小到大压抑在心底从来不敢对外表露的那些期待渴望全部投入到这个人身上,这样浓烈的感情把他的理智烧得一分不剩,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错事。
他一生也就只做过这么一件错事。虽然这件事如此肮脏不堪,但是污秽下的最深处,是藏着一颗真心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自己,后来他把自己都丢了,也就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第25章